<p class="ql-block"> 读汪曾祺先生的书《一束光阴付苦茶》,书中回忆了“西南联大”时期,在云南昆明学习和生活的许多“奇闻轶事”。其中谈到“昆明的白酒分市酒和升酒。市酒是普通白酒,升酒大概是用市酒再蒸馏一次,谓之‘玫瑰重升’,似乎有点玫瑰香气。”云南的酒,我倒是喝过一种酒,叫“杨林肥酒”,产地离昆明不远。不知道这种酒算是市酒呢还是升酒?</p><p class="ql-block"> 我自以为与云南颇有些渊源,或工作或旅游,来往于云南,前后共计不下八、九次之多。最近的一次是在2022年,到云南腾冲旅居近二个月。而至于痛饮杨林肥酒之事,那就要追溯到四十年前了,约在1986年,我三十岁出头,当时在航天部(其前身是七机部)下属研究所,任工程师之职。国家刚于1984年决定实施“裁军”计划,航天部系统科研经费因此受到影响,有一定幅度的削减。面对国家大政方针的调整,全国很多军工研究所和企业纷纷抽出一部分技术力量转向“民品”生产领域。比较有名的是西南地区的重庆市有一家军工企业,转而生产民用摩托车,命名为“嘉陵”牌摩托。风靡一时,追求者众矣。</p><p class="ql-block"> 在这样的大形势下,我们研究所也搞了几项“民品”开发项目。每一个项目成立一个小组。我受委派进入了“计算机水泥生产过程控制”项目组。这个项目是我们研究所与“云南省监狱管理局”(单位名称记不准确了,大概是这样)合作开发。我们利用计算机技术对原有的水泥生产过程进行全程自动化控制,工作地点就在离昆明不远的一个监狱水泥厂。这家水泥厂的产品生产,过去是用仪表控制完成的,如果真能用计算机控制水泥生产成功,那可谓是“更上一层楼”,名利双收之事。</p><p class="ql-block"> 双方合同签订后,项目组立即前往水泥厂做实地调研,根据调研结果编制“项目需求书”。以此开展后续的各阶段工作。首次实地调研,项目组倾巢而出,但当时我正在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选修了几门课,临近结业考试,时间上有冲突。我所在单位领导很关照,同意我这次调研暂不随队前往。当项目组从云南调研回来,组里一位同事见到我,带着几分得意的对我说:“这次你没去云南调研,可亏了,没尝到“杨林肥酒”的醇香和菌子火锅的鲜美。”我知道他是在逗我,开玩笑而已。但让我对“杨林肥酒”有了印象。</p><p class="ql-block"> 我们工作的云南这家水泥厂,隶属于当时的云南省监狱管理局。离昆明约三四十公里远,但离开昆明市区,就要在群山峻岭的起伏山路中穿行。我们从北京乘火车到昆明,管理局就派车子接我们到厂区。汽车是那种类似“金杯”牌的面包车,<span style="font-size:18px;">可以乘7至9人,</span>它的档位在方向盘的下面,司机是位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他一路放着音乐开车,歌曲是当时的流行歌曲,我倒是很喜欢听。我注意到进山以后的公路依山而建,十分狭窄,双方向会车时要很小心,一侧山上长满翠绿的松柏和灌木丛,一面是陡峭的山崖深谷。在山里开车,人迹稀少,偶尔有老乡背着背篓徒步而行,我感到这样的地方很适合监狱所在,群山深谷,人很难短时间逃出荒野。</p><p class="ql-block"> 我们要驻厂工作,一住就是二或三个月。我记得这个地方叫“四营煤矿”,被一面山围绕着,过去此地主要产煤,后来发现煤矸石可以作为水泥的配料,所以,这里又建起水泥厂。山脚下逐渐形成了一个小镇子,有几条街道,商铺有几家,有一些零散的村民住在街两旁。矿区就是另一番景象,职工家属宿舍密集,有老房子,也有新建的楼房。我们住在矿区的招待所,一座二层小楼,厂矿机关办公楼离招待所不远。矿场生产区在山上,要爬一段山路,这里多是红土地,因为土质里含有丰富的铁矿元素所致。上山去场区的中间有几道岗哨,严格凭证件进出,我们进出厂区开始时要有专人陪同,后来给我们办理了通行证,才可以自由进出了。云南是高原,在这样地方每天在山上爬上爬下,对我的体能和肺活量都是锻炼,我也不以为苦。 </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北京运来了计算机和传感器等全部硬件设备,因为计算机算精密设备,所以我们乘火车允许坐软卧车厢,那时买软卧车票还要单位的介绍信。当时的火车是绿皮车厢,每小时40公里左右车速,从北京到昆明要48个小时,两天两夜。后来单位干脆允许乘飞机去昆明,那就快多了,节省了路上的时间。我虽是学计算机硬件出身,但在本项目组中负责计算机软件工作,用的是“汇编语言”编程。这是早期的计算机编程语言,效率低,修改麻烦,但对用于“过程控制”有其优越性。</p><p class="ql-block"> 我们基本上不能接触到监狱的犯人,这里都是男犯。他们纪律严格的很,进出集体列队,有几名干警随行,基本上不能离开场区。但唯一特殊的是一位曾做过科技工作的犯人,他犯了经济罪,被允许参与我们的技术工作。因为他有这样的一技之长,他在矿区拥有令其他犯人羡慕的特权,他可以不住在人多监房里,而独自住在远离监区的单间房子里,甚至他还被允许在其单间里与前来探视的妻子会面。他有一次闲聊中对我们说:“我是有期徒刑,他们是无期徒刑!”我不知道“他们”是指谁。</p><p class="ql-block"> 有必要对我们的项目组做一个大概的介绍,项目组共七个人,组长姓冉,1964年毕业于四川大学,学无线电专业。他侧重硬件工作,并负责全项目组的组织协调运行;负责硬件的滕工程师,1965年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我本人刚从助理工程师晋升为工程师,负责软件方面的工作,另外还有一位苗姓的女工程师也搞软件,她虽只有中专毕业,但从事软件开发工作时间长,颇有经验;一位涂姓的老工程师,负责机械加工、结构设计方面工作;另外新分配来的两位研究生,一男一女,分别姓张和姬。公平的说,冉组长虽毕业时间比滕工早一年,但业务能力,特别是项目抓总能力,相对要弱一些,但滕工与部门领导的关系不如冉组长融洽,自然失去了负责这个项目的机会。但部门领导这样的不以技术为重的人事安排,从开始就为项目的命运走势定了“悲剧”的基调。</p><p class="ql-block"> 四营煤矿的矿长是云南人,姓什么我忘记了,也是老大学生,他不尚言笑,很爱抽烟,开会时烟一支接一支,烟头接烟屁,中间从不断。有的干警会抽“竹筒烟”,竹筒烟一般配当地的烤烟丝为正宗,但为了省事,他们都抽“云烟”或“红塔山”牌的香烟,把过滤嘴掐掉,再把整支烟插到竹筒烟枪的烟口上,抱着竹筒吸就行了,竹筒里面的水可以过滤掉部分尼古丁,抽起来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我也曾好奇试着抽了一次,差点把竹筒里的过滤水吸到嘴里。可见,不是谁都能抽的,有一定技术含量呢。 </p><p class="ql-block"> 矿长率一众大将,请我们项目组吃过几次饭,吃饭就安排在矿里的食堂。厨师的烹饪技术也不错。酒水自然是用这一带的“名酒”杨林肥酒招待。此外,我很喜欢一道菜,用大芋头(云南的芋头很好吃,软糯有营养)切成薄片,蒸熟,两片中间夹一片奶酪和一片云南火腿,一排十几枚码放在盘子里,再调制好乳白色的酱汁,浇撒到盘子里的菜码上,色香味俱佳。云南的火腿很好吃,尤其是宣威火腿最有名。杨林肥酒”是用玻璃瓶罐装的粮食酒,呈淡黄色,口感还算爽滑、略微甜。而肥酒的酿制有些趣味性。据说,要把粮食酒酿造好了,先存放在酒缸里,在酒缸口上再平铺一片猪大油,把酒缸连同猪大油一起封包好后,埋入地下,存放数年,让猪大油的油脂缓慢渗入酒水中,使得酒的口感与众不同,可见杨林肥酒的酿造工艺还很是复杂。但我还是喜欢北京“二锅头”酒的口感,可能是喝惯了吧。 </p><p class="ql-block"> 在云南工作,我很喜欢吃米线和饵块,那时候我还没见到过乳扇,后来到云南旅游,才吃到这种美味。上世纪八十年代,北京西四路口西,临街有一家云南饭馆,名字记不住了,门面不大,里面有五六张餐桌,汽锅鸡是招牌菜,还有过桥米线,菌子那是珍品,吃不起。我当时正交往一位女朋友,她曾在云南曲靖工作多年,经常请我去这家云南馆子吃饭。现在这家馆子早就不知去向了。但经营云南风味的饭馆,北京现在很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