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留痕讲故事👍👍👍 <p class="ql-block"><b><u>见证生命诞生《孵鸡记》——陆兴根。小时候,我是奶奶的影子。父母在生产队里,从早忙到晚;即便回家,也总是板着脸,难得见到笑容,像蒙着一层秋霜。我便整个儿交给了奶奶。夜里睡在她脚头,白天是她的“小尾巴”——她走亲戚、喝喜酒,臂弯里总抱着一个我。那份亲近,是浸到骨子里的。有一回,我忽然灵光一闪,扯着奶奶的衣角说:“奶奶,您不是讲,谁生的孩子跟谁亲吗?我同您最亲,那我肯定是您生的。”奶奶先是一愣,随即笑得直不起腰,点着我的额头说:“傻孩子,你妈才是我生的(因父亲是赘婿),你呢,是你妈生的。”</u></b></p> <p class="ql-block"><b><u>在我八岁上学之前,那段形影不离的岁月里,顶顶有趣的,便是陪奶奶孵小鸡了。那是一场关于生命如何悄悄到来的、漫长而神圣的仪式。</u></b></p><p class="ql-block"><b><u>第一步是做窝。奶奶寻出一只宽口竹篮,取来干净的稻草,用木榔头一下一下捶打,直到稻草变得蓬松柔软,像一个金黄、温软的鸡的“梦之家”。这个“梦之家”被安置在木扶梯下的暗角,再用一顶洗得发白的旧蚊帐布小心遮起来,便成了一个与世隔绝、即将发生奇迹的地方。</u></b></p> <p class="ql-block"><b><u>接着是采蛋。奶奶说,鸡蛋得要新鲜的,最好是三天内生的。那时家里只养了两三只下蛋的母鸡,要凑齐十八枚,有时甚至二十五枚,就得靠邻里间的互通有无了。因为当时的鸡是放养的,自由跑来跑去,各家母鸡受精概率很高。东家三枚,西家五枚,大家一听奶奶要孵小鸡了,都热心地拿出来。那些鸡蛋摸在手里,还带着母鸡身体里未散尽的温热。</u></b></p> <p class="ql-block"><b><u>我原以为天下的母鸡都会孵蛋,奶奶却告诉我,只有起了“孵性”的,才配叫“孵鸡娘”。她将选好的蛋一枚枚在窝里排好,这才把那“有功之臣”——一只羽毛蓬松、神情肃穆的母鸡——恭恭敬敬地“请”进去。她一边用手轻轻抚着鸡背,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乖乖,好好做娘,轻手轻脚,小心你的蛋。”奶奶说,这事必得在晚上做,夜色能让“孵鸡娘”的心静下来。最后,她在窝外挂起一块黑布,又郑重地在旁边放上一个空的火柴匣。我正纳闷,奶奶便解释道:“这是计日子用的,每天放一根火柴进去,便不会记错了。孵小鸡是件仔细活,马虎不得。</u></b></p><p class="ql-block"><b><u>”这“仔细”二字,我是亲眼见证了的。往后的二十多天里,奶奶每天至少要翻蛋五六回,让每个蛋都能均匀地感受到母亲的体温。她还有一套更精密的检验法。孵到第七天、十三天、十八天,必定在煤油灯下照一次。奶奶眯着眼,将孵蛋逐个凑到煤油灯前,细细察看,主要是剔除“水蛋”和“孵退蛋”。前者是未受精的,压根没有生命;后者是中途停止发育的。这些“无望”的蛋会被取出,煮熟了给我父亲吃。我也想吃,奶奶说,这东西只能大人吃,小孩吃了“孵退蛋”,将来读书要退步。奶奶还说,老辈人讲吃这东西能治头晕,也不知是真是假。虽然那蛋白有些浑浊,但看父亲吃得特别香的样子,我只能把口水往肚子里咽。</u></b></p> <p class="ql-block"><b><u>而第十三、十八天,还有一道“水漂”的工序。奶奶备一盆温水,水温要以手试探,微热才好。“千万不能烫,一烫就坏了;也不能冷,冷了也不行。”她说着,便把鸡蛋逐个放入水中。但见那水里的蛋,竟像有了心跳似的,微微地、悠悠地晃动着。奶奶脸上便漾开笑意,说:“瞧,这是胎动,活泛着呢!”若是一动不动,便是“孵退”了,没了指望,把它剔除。发育正常的蛋,用干毛巾擦干快速放回。我问奶奶,既已灯照过了,为何还要水漂?她答道:“人老了,眼花了,灯下难免看走眼。这水漂是实打实的,是双保险。”我那时便觉得,奶奶这朴素的智慧里,竟含着一种科学的严谨。</u></b></p> <p class="ql-block"><b><u>待到二十一日左右,小鸡便要破壳了。那是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奶奶会整夜守在窝边,不肯去睡。蛋壳里先是传来细微的“笃笃”声,继而出现一个小小的裂口,那裂口渐渐扩大,能看见嫩黄的喙在奋力地啄。看着一个蛋许久没有动静,我急了,说:“奶奶,咱们帮它把壳敲开吧?”奶奶立刻按住我的小手,神色是少有的严肃:“不可!那是拔苗助长,帮它出来,它也活不成的。我们只能等着,在它实在没力气时,稍稍帮它剥开一点,却不能替代它。”我于是明白了,生命的降世,自有其必须经历的挣扎与阵痛,那是任何旁人都无法代劳的。</u></b></p> <p class="ql-block"><b><u>新出壳的小鸡,湿漉漉的,像一团会颤动的绒球,依偎在“孵鸡娘”的羽翼下。头三天,奶奶不给它们喂食。我问奶奶它们饿了怎么办?奶奶说,母鸡有三天“毛奶奶”。我好奇地观察,只见小鸡们不停地啄着母鸡身上的绒毛,那绒毛里似乎有些脏兮兮的白色屑末。我猜想,那或许便是它们最初的口粮,既让它们练习了啄食的本领,也提供了些许营养。这“毛奶奶”的说法,奶奶也讲不清缘由,只说这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到了第四日,便可以喂用碎米拌了少许香油的美食了。</u></b></p> <p class="ql-block"><b><u>奶奶将这些小鸡视若珍宝。奶奶把母鸡与小鸡放在一只特别的鸡笼里,夜里悬挂在自己床前的木横梁上,白天则高高地悬挂在一楼木扶梯下的铁挂钩上,为的是防老鼠、防蛇、防那狡猾的黄鼠狼。我问奶奶为什么把母鸡也放在鸡笼里,奶奶说,离了母亲的小鸡,会惊慌失措,会瑟瑟发抖,唯有依偎在母亲柔暖的羽翼之下,它才能安然入梦。</u></b></p><p class="ql-block"><b><u>白天定时让老母鸡带着小鸡在自家园子里玩耍,啄食。奶奶会认真仔细观察每一只小鸡,发现有情况,特别是“屎逼鸡”要及时处理。奶奶走开去忙别的事情时,奶奶会叮嘱我手拿一支竹杆好好守护着。这些小生命,在奶奶如此周到的守护下,一天天地长大。</u></b></p> <p class="ql-block"><b><u>那时候的乡下,有一个“七月七杀鸡吃”的习俗,东洲一带现在还有些家庭仍然保留着。到了农历七月七(七夕节),田里最忙的“双抢”刚刚结束,家家户户都要杀鸡吃,慰劳一季的辛苦。这时,农历二、三月里孵出的小鸡,全部是放养的走地鸡,它会一刻不停地寻觅啄食,全靠自己整天“花花吸啄”,可以说吃的是天然绿色食物,很少人工投喂,是正宗的土鸡。虽然长得没有现在的鸡快,但也能长到一斤上下,人称“斤鸡”,与那马蹄大小的甲鱼并列为最滋补的东西——“斤鸡马蹄鳖”。</u></b></p> <p class="ql-block"><b><u>我家里的老规矩,这天杀的鸡,大人一人一只,小孩两人分一只。那鸡肉的香味,至今仿佛还在鼻端缭绕。其余的鸡,母的留着下蛋,公的阉了养成肥硕的肉鸡,预备着过年作腌鸡。一看就知道奶奶是一个精打细算、很会过日子的人。如今回想起来,那记忆里的美味之所以能飘香数十年而不散,大约是因为里面融进了太多情感的东西:有奶奶的慈爱,有劳作后的甘甜,更有那一段陪伴奶奶、亲眼见证生命诞生的、温暖而神圣的时光。</u></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u>于细微处见生命之重——评《见证生命诞生:孵鸡记》</u></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u>《见证生命诞生:孵鸡记》以孩童视角铺开记忆画卷,将奶奶孵鸡的日常写得细腻动人。捶软稻草做“梦之家”、煤油灯下照蛋、温水里“水漂”验活,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细节,不仅藏着老一辈的生活智慧,更勾勒出生命孕育的神圣轨迹。</u></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u>文中奶奶阻止“帮鸡破壳”的情节尤为深刻,一句“拔苗助长活不成”,道破生命成长需历经挣扎的本质,让平凡的孵鸡小事有了哲思重量。而“老奶奶”喂养、鸡笼防兽等细节,既满含奶奶对小生命的珍视,也折射出乡土生活里朴素的温情。</u></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u>整篇文字没有华丽辞藻,却以真挚情感将孵鸡这件小事,酿成了关于生命、亲情与时光的佳酿,读来满是温暖与感动。</u></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富阳“银骥笔谭”舆情工作室-陈勇堂2025.10.09</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