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书札记:《松声绿——乌尤庵说诗》

小满梧桐🌿

<h1> 《松声绿——乌尤庵说诗》是这个国庆长假读的第一本书(好吧,说起来,也就读了这么一本)。那天近郊出游顺手带了这本书,《松声绿》,就着朋友家屋外阳光灿烂的下午:乡村里有秋天的稻田,树林掩映的某条小路上有敲着叮叮糖的声音,渐近又渐远……似乎翻开这本书的10月2号的午后阳光,就是为了配合这本书的书名而来的。<br> 书名副标题“乌尤庵说诗”,初看时并没反应过来,因为飘口上作者刘奕简介写的是:上海大学中文系教授,让人先入为主地以为多半是附近几省的人。待看到序言中提到故乡的乌尤山……哎呀呀,原来还是个四川乐山人呀!<br>  四川自古多才子,大概还多吃货,是那种吃到一点小吃就可以很开心的吃货。所以能看到作者在自序中说:“……下山(乌尤山),吃一碗翻沙红糖凉糕,晃晃摇摇,灯下读诗去。”——这份快乐,我也懂,我也很羡慕。</h1> <h1> 再说正文。<br>  其实是作者陆续发表过的诗词评论文章的合集。有些偏理论一些,有些则通俗易懂,且独具新意给人启发。比如关于《诗经》中《豳风·东山》这篇,先是从《东山》的艺术手法上去称赞其可谓整部《诗经》中的翘楚。是的,战争胜利,劫后余生,终于可以回家与妻子团聚,这种喜悦何其巨大。<font color="#ed2308">但诗歌不直接写胜利的欢呼,不写重逢时的四目相对,却独辟蹊径,以忧来写喜。</font><br>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四句回旋在四章的开头,构造了一个永恒春雨的场景,将诗人阻滞在泥泞难行的归途之上。家园明明遥遥在望,却又欲归不得,只能把千般思念打叠在万种想象中。<font color="#ed2308">此刻思念有多深浓,那未来重逢的喜悦就有多巨大。</font>诗歌的四章,首写彼此的孤独,次写家园的荒凉,再次想象妻子的思念,最后通过回忆新婚而设想重逢。思绪流转变化,前面如溪流江河,涓涓汩汩,归向大海,最后卒章显志,将期待中喜悦海洋的帷幕揭开,却又立即戛然而止,给读者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间。</h1> <h1>  艺术说完,作者又从这首《东山》里表达的真挚情感延伸出去,批评后世士大夫的诗歌大多充满恶劣的气息。“《东山》的好,不但在它艺术上高明,更在于它的感情朴素、真挚又热烈。诗歌所写,纯然一片想象。想象中妻子辛劳而孤独,她在苦苦思念丈夫,而丈天也在回想新婚的欢愉,向往重逢的喜悦。<font color="#ed2308">夫妻之间,特别是丈夫对妻子,原来可以有如此深情,而这番深情的表达又坦荡而自然,这些在后来的中国文学中都是很少见到的。”</font></h1> <h1>  为便于读者理解什么是恶劣气息,什么是士大夫思想,又引用废名先生在1949年夏天《诗经讲稿》中对《东山》的分析。举《列女传》中秋胡妻的故事为例:鲁国人秋胡,娶妻五日即赴陈国为官。五年后返乡,途中见一采桑美妇人,调戏之,遭妇人怒骂。返家后,发现所戏之女即自己的妻子。妻子羞愤难当,怒斥秋胡不知道修身养性此为不忠不孝,于是投河而死。后代诗人傅玄、颜延之等纷纷以此故事为题材创作《秋胡行》。傅玄挺可爱,诗歌最后说:“引身赴长流,果哉洁妇肠。彼夫既不淑,此妇亦太刚。”既赞颂秋胡妻,又觉得她死得不值。后来颜延之却说:“君子失明义,谁与偕没齿。愧彼行露诗,甘之长川汜。”这就是在撺掇秋胡妻们:丈夫那么混蛋,你们赶紧死啊!所以废名先生说:“我们试把这个故事同《东山》诗的诗情一比,便可知道什么是封建思想。封建思想是不要人有健康的生活,女子动不动是要‘死’的。” </h1> <h1> 用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在《诗经》之后的封建社会里,男性不讲道德要受谴责,谴责的方式却是让女性自杀。<font color="#ed2308">这既是严苛的道德主义,潜意识里又是把女性视为男性的最贵重的所属物,所以才以毁灭所属物的方式来惩罚该男性。</font><br> 作者这样的解读和延展,让人耳目一新,又觉言之有理。</h1> <h1> 同样,也喜欢对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中“路长人困蹇驴嘶”的推崇。<br>  人们一般喜欢这首诗的前四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我却最喜爱尾联这两句:“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font color="#ed2308">因为诗人表达的不再是空幻无常之感,而是存在的真实。纵使消泯,但其曾经存在过这一事实却不容抹杀,一如那声蹇驴之嘶,永远清晰如在耳边。</font></h1> <h1> 作者又说,大多数古人骑驴诗的焦点都是骑驴的自己;《和子由渑池怀旧》也写人生的艰难,风调却有所不同,而是聚焦给了突然嘶鸣的驴。这驴蹇跛困顿,却不自卑,不一味忍耐,它痛极而呼,向无边的艰难与困乏宣战。那人呢?是不是也可以在长久的压抑之后扬声长吟,然后继续前行?<br></h1><h1> <font color="#ed2308">所以,读者和作者一样,都爱苏诗,都爱苏东坡,大约也是因为其中有一个昂昂然倔强又“顽皮”的灵魂吧。</font></h1> <h1> 后来,苏轼在结束海南流放生涯,渡海北归,路经江西虔州时曾作诗,其中有句云:<br> 浮云时事改,孤月此心明。<br> 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进入倒计时。所以说,“言为心声”,苏轼直到人生的终点,仍如少年一般,如此明亮而纯粹。<br>  真的,一些诗词虽从前也读过,可此刻与作者产生共鸣,这也是难能可贵又让人感动的阅读体验啊。<br><br><br></h1><h3><font color="#ff8a00"><br> [《松声绿——乌尤庵说诗》,刘奕著,上海文艺出版社,2028年8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font></h3><h3>备注:插图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