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

王敬龙

明天就要月考了，这节课王老师破例没有讲课，只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自习。”粉笔灰簌簌落下，如初雪轻覆讲台。他抬眼环顾教室，忽然觉得这间相处月余的屋子，今日格外安静，也格外明亮，仿佛连空气都屏住了呼吸，只为等待一场无声的奔赴。

阳光从半垂的窗帘缝隙斜穿而入，落在前排学生的课本上，像一块温热的黄油，在纸页间缓缓融化。有人低头翻书，纸张翻动的声响，宛如风掠林梢，轻柔而有序；有人执笔疾书，沙沙声不绝于耳，仿佛要将知识刻进纸背，嵌入时光。黑板边缘残留着上午数学课的函数痕迹，已被擦去大半，仅余几个零星字母，如同退潮后遗落沙滩的贝壳，静默地诉说着未尽的思考。墙上的标语“全力以赴，力争上游，未来可期”字迹微褪，可此刻读来，却似有千钧之重，悄然落在每个人心头。

窗外树影婆娑，光斑在地面跳跃，如同心跳的节拍。一个靠窗的男生忽然抬头，目光穿过玻璃，望向远方，眼神里闪过一丝恍惚，又迅速低头，在本子上疾书几笔，仿佛捕捉到了思维的流星。这间平日喧闹的教室——曾有纸条悄悄传递，曾有零食藏于抽屉——此刻却静得能听见笔尖与纸的私语。连翻书都小心翼翼，唯恐惊扰这份沉静的积蓄。王老师忽然明白，他们并非在等待考试，而是在以沉默酝酿力量，在寂静中完成一场无声的冲锋。

两个戴眼镜的女生始终埋首于笔记之间，笔尖划过纸面，细密如春蚕食叶，沙沙作响。她们的课桌上摊开着几本翻得卷边的练习册，水杯边缘留着一圈淡淡的茶渍，像时间的年轮。王老师凝视着她们，脑海中浮现出她们抽屉深处那本皱巴巴的错题本——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层层叠叠，像一张布满伤痕的地图。可正是这些伤痕，标记着每一次跌倒与爬起，指引着通往今天的路。教室里无人言语，但每个人都在用笔尖、用目光、用呼吸，与明天的考试进行一场静默而坚定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