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柚子树

铁汉柔情

　　金秋十月，看到黄灿灿的柚子大班上市，我想起了爷爷的柚子树。

爷爷黄显猷，生于一八八六年，家居湖南省永兴县黄泥镇东泽村葫芦洞。农耕子弟，却有书香传世。到爷爷这一代，兄弟数人只有他是读书人，中过秀才，当了一辈子私塾先生。

爷爷青年曾游学到广东，带回来一株柚子树苗，亲手栽种在自家后园内。几年后，柚树长大了，结出了柚子。

爷爷的柚子特别珍稀，不同于当地的柚子。本地的柚子大班上市时，它还挂在树上，未成熟；本地树上巳无柚果了，它就成熟可采摘了，这样的迟果一直到春节时还能挂在树上。采摘下来的柚果由奶奶放入谷柜谷壳堆里贮藏。可一直贮藏至本地普通柚子新上市。

爷爷的柚子状如葫芦，个大皮薄，白色果肉，白橙柚如永兴的冰糖甜橙般，甜如冰糖，且略带点酸，远胜纯甜的柚子。那时，方圆数十里，都知道葫芦洞的葫芦柚子好吃，且能入药治病。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广东的柚苗植入湘南永兴县的土地，形成一种当地独有的特产水果。

爷爷又亲自育苗，沿对面河沿种了三棵柚树，也结出了同样的葫芦柚子，只是个小一些，略逊于母树上的柚子。

　　柚子多了，就由堂兄挑到永兴城卖。卖价是本地土柚的一倍，仍然卖光。换得一些钱交奶奶家用。

爷爷家的柚子，是招待贵客的美味，每年清明节，太和乡的黄姓“家门”沿途去永兴县城打清明会，族长们会特地到爷爷家拜“活祖宗”，爷爷的字辈特高，在永兴太和那边称谓高好多辈。“家门”来了，用葫芦柚招待，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喜笑颜开，其乐融融。

永兴的冰糖橙甜过初恋，爷爷的葫芦柚子是白橙柚，冰糖甜兼微酸，开胃健脾，补心护脑，好处多多。葫芦柚富含维生素C、膳食纤维及钾元素，具有促进消化、抗氧化、辅助控制血压等功效，其低热量、高纤维，适宜减肥健身。其一：促进消化，开胃，缓解便秘；其二：抗氧化护血管；其三：辅助调节血压，富含钾，平衡钠。柚子蜂蜜茶是养身保健，美容养颜，调节身体的好饮料。

　　爷爷的 葫芦柚还能入药。爷爷当私塾先生，兼做看病的郎中，熟读各种中医书籍，会用中医看病。特别是春、冬季诱发的肺痨、哮喘等病，需要新鲜柚子入药治病。永兴到春、冬季时已无柚子了，独有葫芦洞的葫芦柚子。爷爷常常为他人免费开方治病，病人到此时买葫芦柚子，物以稀为贵，需五角钱一个。

晚年的爷爷、奶奶很可怜，一辈子行善积德，到老了过着贫困的生活。上世纪五十年代，爷爷在县中医院当医生，和奶奶住在我家。六十年代初，国家三年自然灾害，爷爷双目失明，没有工作了，他不愿拖累我们，两老回到老家葫芦洞居住。原先的房屋被叔叔家住满了。两老只好住在对面河边的一栋两层的杂房内。叔叔是黄家的读书继承人，爷爷倾力将他送到省立三中读完高中，解放前被抓兵到台湾。好不容易逃到家中，当了一辈子小学教员，家贫儿女多，五子两女人丁旺。饭都吃不饱，根本无力抚养爷爷奶奶。每月的生活费全靠我爸从微薄的工资(南杂货郎最低工资者，每月二十二元)拿出十元钱交给生产队，才能享有社员的基本权利，分得谷物。

爷爷奶奶均为古稀老人，爷爷双目失明，全靠比他大一岁的小脚奶奶扶持，两老相依为命，无任何生活来源，赤贫。全年唯一靠点柚子补贴生活。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读小学高年级，哥哥参加工作买了一部“白山”牌的载重自行车，我告别了步行到葫芦洞给爷爷奶奶送吃的，骑车送菜的次数也增多了。我有时会叫上发小保生或小勇骑车到葫芦洞给爷爷奶奶送炖好的猪脚、海带。

奶奶见到我们来了，笑得嘴都合不拢，爬上圆柱楼梯，从谷柜中拿出珍藏的葫芦柚子给我们吃，我们吃得好爽快。

每逢春节期间，我们全家到老家给爷爷奶奶拜年，会在老家住上两晚。爷爷特别疼爱我，听说我从小胆小，怕鬼，爷爷打来一碗水，手指在水中划动，口中念念有词，画了碗“九龙水”给我喝。不知何故，从此后我的胆子大了，不再怕鬼了，或许是心理作用吧。

　　爷爷每次和我在一起，就讲故事给我听。他一辈子烧香念佛，积善行德。他用讲故事，教育我要与人为善，大爱无疆，行善事必有善报。

“有一家员外，时至年关，独坐在客厅守岁。半夜，忽然发现屋栋上盘着一名身穿夜行服的盗贼，他为人善良，不叫不喊，轻轻呼唤招手一一好汉一一请他下来，见已被人查破，这位好汉索性下来，员外整酒办菜，请好汉喝酒。好汉告之因家乡灾荒，逃亡在外，靠盗抢为生，眼看要过年了，特上府取财。员外心善，好言教诲，劝其收心为善。员外赠银三十两，让其作生意本钱，又整理了一担年货送与好汉。好汉跪拜辞行。一晃又到年关，好汉做生意发了财，准备了一担礼物，挑来员外村庄，听到员外家后院人声嘈杂，纠集了一帮乞丐，其中一名乞丐头出谋划策，指使几名乞丐将一个冻死的乞丐抬起，翻过围墙，丢入员外家后院，打算大年初一上门敲诈。”

　　“好汉待乞丐走后，随即单身潜入员外后园，将死乞丐绑在身上，翻出围墙，连夜疾行数里外，将死乞丐抛入山中。大年初一，好汉挑着一担礼物来员外家拜年。见一伙乞丐正在员外门前闹事，诈称员外家打死了乞丐，索赔银子一千两。边说边冲入后院查找，员外扬言要报官，几名乞丐到处找不到死尸，不得不广吱唔溜走。乞丐走后，好汉点燃了一大串鞭炮，挑了一担礼物给员外拜年，拜谢员外施善扶助之恩。席间，好汉将乞丐抛尸，他运走尸体一事告之员外，让员外免除灾祸。员外跪拜好汉，谢此大恩。这正是：强盗收心当好汉，梁上君子做好人”。

我后来又将这个故事讲给了儿孙听，教育他们与人为善，积善行德。

　　十分遗憾，爷爷的柚子树已经在八十年代毁于修公路，被砍伐了，后辈又不再种植，致使这一名贵果树绝迹了，葫芦洞的葫芦柚子失传了。

如今，永兴县到处都有柚子树，多是引种广东等地的成品柚苗，我相信，有朝一日，永兴这块土地上，又会出现爷爷那样的柚子树，又会生长出别样的葫芦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