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灯火长

山水间作坊

《雨夜灯火长》

文/廖国山

北京城的暑气，被这场清雨洗去。国庆长假的最末一夜，雨丝斜斜地掠过路灯的光晕，像无数银线织成帘幕，给这座燥热了一夏的城市送来了清润的秋意。

推开“海底捞”国奥村店的门，温暖的气息混着火锅的香料迎面扑来，驱散了衣襟上留下的凉意。孩子们从日本国度假回来了，风尘仆仆的脸上却不见倦容，只有久别重逢的欢欣。小孙女天真活泼，今天却安静地坐在我们中间，亮晶晶的眼神里流出了满十岁深情。

锅底沸腾着，微辣汤与西红柿汤锅形成两弯红月亮。羊肉卷在滚汤里舒卷成云，豆腐吸饱了汤汁变得丰腴，青菜翠生生地映着灯光。在这氤氲的热气里，我看着她的脸庞，忽然有些恍惚。十年了，那个在摇篮里挥舞着小手的婴儿，这么快就出落成眼前这个亭亭玉女？她说话时微微偏着头，超高的个儿仿佛真是到了“娉娉袅袅十三余”的年纪了，虽还未至，却已见端倪。

“十岁的年华，是人生扉页上悄然晕开的第一笔墨彩。”这话不假。孩童的纯真，开心时的笑容与雀跃，举手投足间，分明有了少女的模样。她会小心地整理衣饰，会轻声细语地说话，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文雅气质，像初春枝头的那点新绿，虽柔弱，却自有一股力量。

她给我们看在日本拍的照片和视频。狂野的大山和大阪的人流，以及自助的自行车骑行，还有那跟着赛跑的牛群。她说最喜欢山岚上的绿荫，风吹过时的声响，像天地演奏的一曲钢琴乐曲，甚至会引发出由心生发出的舞蹈。我惊讶于她描述的准确，这孩子，果然是有“小文艺份”。不禁想起她书桌上那本读了一半的《飞鸟集》，窗台上叠放的绘画图稿，还有笔记本里那些稚嫩却真诚的句式。

窗外的雨还在下，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店里的笑声此起彼伏，她不时的回答爷爷奶奶寻问在日本的见闻，又时不时替姥姥姥爷夹菜，还给爷爷、奶奶、姥爷尊酒。三代人围坐一桌，在这沸腾的火锅旁，仿佛围住了一整个秋天的温暖。这让我想起白居易的诗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千年前的温暖，与今夜何其相似。只是我们有的不只是酒，更有这团圆的天伦之乐；不只是小火炉，而是代代相传的深情。

十岁，实在是个美妙的年纪。站在童年的尾巴上，已经能望见少年的曙光。她像一枚将绽未绽的花苞，所有的美好都还在酝酿，所有的可能都正在生长。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切蛋糕，把第一块递给妈妈，我突然明白——学业优秀固然让人欣慰，行为端正固然值得称赞，但最珍贵的，是这颗在爱里滋养出的懂得感恩的心。

夜深了，雨渐渐停了。走出店门，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楼宇的灯火在雨后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明亮。小孙女牵着我们的手，哼着刚学会的歌谣。她的声音很轻，却像这初秋的夜风，带着让人心安的温柔。

这个生日的夜晚，就这样深深地印在了记忆里。连同北京的秋雨，火锅的热气，还有那个站在童年与少年门槛上的、十岁女孩明亮的笑容。愿她在未来的岁月里，永远保持这份感知美好的能力——无论走多远，都不会忘记这个雨夜，不会忘记灯火可亲、家人可亲的温暖。

文稿：廖国山

图片：杨光 国山

美篇：山水间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