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债人的生活

鲁尘的小院（拒闲聊，微信）

2014年，我在南阳的工地上被人做局，多年积蓄一夜蒸发，还倒欠下一屁股债。那些钱几乎都是发小、朋友挤出来救我的，唯独你一个初中同学，是冲着利息来的。

记得我被骗得身无分文那段时间，你电话追过来：“我不管别人欠你多少，反正我的钱一分不能少！就是拿刀把你肉一片片割下来，也得还我！”我攥着听筒，指甲抠进手心，一句话没回。欠钱还钱，天经地义，我认。

此后几年，我睡过桥洞、扛过水泥、翻过垃圾桶，只要兜里凑够五千、一万，就第一时间给你送去。两次，一万五：都是塞给你崭新的现金，一次是在下午的朝合饭店那里，一次是在岗刘村山底吴牌坊那里。

第三次是我出事后坐牢回来的第二年，春节前你来到我的家里，明明我没钱给你，还是咬牙坚持把自己过年的钱给挤了出来，给你微信转账了一万。每次你都理直气壮的，绷着脸，收钱、点头，连收条都不会想到写。

前一段时间，你微信蹦出一条语音：“兄弟，我查了账，你只还了一万五。你说我给了两万五千块钱，证据呢？”

我盯着屏幕，在工地 38 ℃的钢筋棚里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眶就糊了。

如今我背着几十万债，银行、网贷、亲戚、朋友……名字上了失信名单，高铁飞机与我无关，工资卡一到账就被冻结。为了多拿 200 块夜班补贴，我抢着下最深的桩基。有朋友听说我的处境，把一万三的账抹成八千，让我“先活下去”。而你，我明明还了两万五，你却把还你的钱给我抹掉了一万。

我不恨你，真的。只怪自己当年没让你写收条，怪自己太天真。

下次再见面，估计还是春节时在我家门口——你气势汹汹的领着你媳妇，而我则是站在我家的门口被你堵着吧。

我兀自站在那里，递给你一根烟，慢慢把话说完：

“老同学，你忘了的事，我替你记着。我苦苦挣扎，养家糊口都是困难，还账，我会的，可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事情，我认不了。”

然后……如果还有机会，我就继续搬砖。

债还没还完，日子还得过。

只是从今往后，

我欠谁的，都写纸上；

谁欠我的，写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