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时光似流水,又见月露秋华,多好的金秋十月啊,长假、举国同庆、中秋团圆、登高望远又重阳,每一天都充满着快乐元素。</p><p class="ql-block"> 我和弟弟九月初就商量着国庆假期在随州度过,还邀请老家的叔叔、兄弟也一起过来,陪一直吵着回老家的老头过个团圆的假期。</p><p class="ql-block"> 老头七月初大病初愈后,身体大不如前,语言表达和反应能力一落千丈,自理能力丧失殆尽,他自己都难以置信:怎么搞成这样?医生的警告如犹在耳:老人家病情危险,“梗死”会随时出现在各大器官。</p><p class="ql-block"> 弟弟弟媳没有犹豫,老头由他们照顾,安顿好后,老头和往常一样:</p><p class="ql-block"> “你回呢。”声音没有中气,显得疲惫不堪。</p><p class="ql-block"> “嗯嗯。”我口里答应着,脚步却挪不动步,左顾右盼地看着似乎差点啥,直到他再次催促。</p><p class="ql-block"> “没事的,有事再说。”弟弟弟媳和一起过来帮忙的刘书记似乎感受到我的不同寻常。</p><p class="ql-block"> 在院子里,我终于失去了自控,止不住的抽搐,眼眶再也装不下情绪的宣泄,说不出话,听不进劝,我用衣服捂住双眼,衣服的一角湿透了。我的情绪让弟弟和芜湖的叔叔也不知所措。这是老娘生病后老头第一次离开我的照顾,也是最后一次我的不安与不舍。</p> <p class="ql-block"> 老头在随州并不习惯,因为病情,烟酒都断了,他总跟弟弟、弟媳说要回老家,连照顾自己的人都想好了,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是他一辈子的生活习惯。</p><p class="ql-block"> 带他到琵琶湖转转,看看风景,散散心,吃点农家饭,但他的体力已经不能爬上几十步不算高的台阶,走几步停半天,几个人架着才上来,在应天寺右侧的石板上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劲。也是巧合,我的车因为电瓶亏电突然打不着火,面对体弱的老头,水库中心一座孤独的寺院,打不着的车,一家人无奈的表情……<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种不祥的感觉</span>,人啊,真的是越心虚越神经质。</p><p class="ql-block"> 老头的病情没有改善,瘦得看得见骨架,一过性“房颤”、天热肠胃偶尔发炎,他说“到处不舒服!”跟他商量看医生,他直接拒绝了:</p><p class="ql-block"> “去他妈的,不看了!”</p><p class="ql-block"> 这种抗拒医生的态度一年前他和我私下谈过,甚至说到他理解的生死观:</p><p class="ql-block"> “我不会像你妈那样拖着的,人总要走的,给老天爷一个理由。”</p><p class="ql-block"> 弟媳知道老头爱吃啥,换着花样做个糍粑鱼,一碗炒河虾,一盘花生米……自酿的米酒还可以“再来点”,私家菜馆的鳝鱼汤很有特点,弟弟弟媳说:</p><p class="ql-block"> “让他抽点烟喝点酒吧,控制量!”我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老头的最后半个月是自由的,即便这样,麻将也没输过,有时我在视频监控中看他清点手里的一匝“毛票”。</p> <p class="ql-block"> 不该来的还是来了,九月二十七下午,时间定格在15时,老头还是走了。在他弥留之际,我辗转三小时带他回到老家,一路上不停和他说话,告诉他我们到哪了,很担心他没有力气坚持。老头终于如愿回到了他和母亲一起生活过的老屋,躺到他自己的床上。</p><p class="ql-block"> “老头,我们回夏刘王了。”听到我这句呼唤,他的眼睛努力地见到一线黑瞳,似乎想对我们笑一笑,慢慢地,在我和家人的陪伴下,胸脯停止了起伏。四姑妈伤心地哭了,他孙女红着眼睛,我面无表情。</p><p class="ql-block"> 看监控,昨天晚上看手机后入睡,11时左右还抽了一支烟入睡,没有异样,第二天一早没有醒来,医生说的直白,在医院当主任的内弟说:</p><p class="ql-block"> “没有办法,算了吧……”</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陪伴,生如夏花之绚烂,走如秋叶之静美,生命没有被轻薄过,一辈子没有遗憾,老爸,您好走,我就送到这里了,那边爷爷奶奶和老娘等着您。</p> <p class="ql-block"> 不灭的烛光和香火,初七的月亮上半夜就悄然下山了,门口虫鸣声格外清亮,风吹落叶细微的声响都可以敲打我的耳膜,每片树叶似乎是我心上的伤口,这是我和老头最后的独处……</p><p class="ql-block"> 一个人无所适从的感受是什么,明明知道事情很多,你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明明知道无法挽回、应该接受不了,你却是那种类似麻木般的反馈。发呆、沉默、转圈,就是干不了事,也许这世间最大的哭声是沉默。</p><p class="ql-block"> 喧闹的白天,我一个劲地跟亲友解释走得安详,总在强调走时没有皱眉头,不敢提半句带永别的含义。</p><p class="ql-block"> 深夜起秋风,白绫的飘带有时吹到脸上,手脚冰凉,心也凉……</p> <p class="ql-block"> 初八的晚上小雨,雨滴敲打着屋面,一阵紧一阵,心烦意乱的我在床上辗转着睡不着,坐在荷塘边的院子里,花草的香味在深夜格外浓郁,蚊虫似乎没有叮咬我,也或许我此时感觉迟钝,踱着步在老头身边坐了坐,敬香才睡下。</p><p class="ql-block"> 初九,天空放晴,我送您,在这个不热不冷的秋季……</p> <p class="ql-block"> 六年前我把母亲安放在爷爷奶奶身边,今天我亲手把老头交到了母亲身旁,看着他们并肩挨着,亲手封上了沉重的青石板,从此我便了无牵挂?</p><p class="ql-block"> 整个村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日子一如平常,尘归尘,土归土,各安天命。</p><p class="ql-block"> 空,空落落的,像站在毫无遮挡的悬崖边,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风一吹就会临空飘落。</p> <p class="ql-block"> 流年是记忆的围栏,似水流过的是一桩追着一桩的往事。</p><p class="ql-block"> 年轻时的老头也曾心怀远大,憧憬着走出排湖深处,这种难得的机遇被见过乱世而胆小怕事的爷爷奶奶坚决扼杀在开端。</p><p class="ql-block"> 在小组、村里的工作中也曾干得有色有色,夏书记回忆,老头干组长纪律严明、雷厉风行,是历任村小组管理最好的集体之一。老头是农村承包最先尝试的一批农民,通过和老娘的共同打拼,八十年代就积累了不错的家底。</p><p class="ql-block"> 老头对我们兄弟的托举是竭尽全力的,他不愿意他曾经的遗憾轮到我们头上,老头的牵挂和陪伴一直贯穿着我们整个成长过程,老头瘦小精干的身影和他坚强的臂膀一直是我前进的动力。</p><p class="ql-block"> 老头的性格乐观豁达,说话幽默风趣,无论遇到什么他都是笑脸面对,小时候还经常跟我讲一些轻松好笑的故事,我们兄弟也受此感染、受益终生。</p><p class="ql-block"> 老头对人真诚,爱结交朋友,年轻时的结拜“十兄弟”到老都在走动,时刻惦记着。</p><p class="ql-block"> 老头聪明,那种复杂的编织手艺一看就会,做生意精明能干,老娘生病前在汉口摆摊卖手饰珠宝,干得风声水起,如果不是老娘生病偏瘫需要照顾,他应该还能帮上我们大忙。</p><p class="ql-block"> 老头是重亲情的,老娘的最后八年是老头无怨无悔相伴左右。</p><p class="ql-block"> 老头爱好挺多,麻将是最爱,吃饭无酒不欢,只要没有休息,抽烟一天不断,我曾戏谑老头:你把我这辈子的烟、酒、麻将都消耗完了……</p><p class="ql-block"> 云烟似脑海中的记忆在老屋门口的池塘上飘荡,太阳出来便无影无踪,晨雾中又随风而来,挥之不去。</p> <p class="ql-block"> 一个人一辈子,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外人都是陪衬,自己是过客,遇见的人也是,再亲近的人也是。</p> <p class="ql-block"> 中秋过了,我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团圆,重阳接踵而至,登高怀远,仰望满天星斗,看一弯残月西斜,看一江流水东去,默默想念着父母亲的小方桌,一荤一素,一汤一饭,窗前的一缕微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