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俗客的美篇

红尘俗客

秋雨笔记

这几日，秋雨实在是来得太勤了。它不像夏日的暴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干脆。这秋雨，却是黏稠的，缠绵的，仿佛有诉不尽的衷肠，絮絮叨叨，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黎明。你才以为它要停了，天边透出些许亮光，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那淅淅沥沥的声音，便又在雨棚上、在窗玻璃上，重新响了起来，带着一种固执的、教人心烦的温柔。

恰逢近段时间，小区在施工排水改造，坑坑洼洼，遇雨就拖泥带水，出门买菜极不方便。

的确，是有些烦人。从窗口望出去，天地间仿佛挂着一幅半透明的、灰蒙蒙的薄纱，远处的楼房，近处的树木，都失了分明的轮廓，只剩下些水墨画似的的影子。整个世界，好像都慢了下来，陷入一场不肯醒来的、潮湿的梦。

然而，看得久了，那烦腻的心，竟也渐渐地被这雨声滤得静了。于是，在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我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阳台前，专心致志地，做起这秋雨的看客来。

雨不算大，是那种极细密的雨丝，被风一吹，便斜斜地交织起来，像一匹无边无际的、灰白的纱。小区里的綠植，被洗刷得很干净。那些叶片，平日里积了些尘，此刻却绿得逼你的眼。

这连绵的雨，仿佛不只是在洗涤万物，更像是在纺着一根看不见的、时光的线。它将夏日最后的、焦躁的尾巴轻轻剪去，又把冬日的凛冽，远远地隔在烟水之外。它独占着这一段光阴，从容不迫地，将秋意一寸一寸地，织进人的心里去。

忽然便想起古人的诗句来了。那些才情横溢的诗人，似乎也总在这样的天气里，生出无边的愁绪。温庭筠写的是，“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那雨声，是敲在离人心上的。然而我此刻，并无离情之苦，这雨声听来，便少了几分凄楚，多了几分幽寂的清趣。它仿佛在说，且慢些吧，且静些吧，这喧扰的尘世，正需要这样一场雨，来做一个悠长的、清凉的停顿。

夜来了，雨却还未歇。小城的灯火，在这雨夜里，也失去了平日的锋芒，变成一团团柔和的光晕，像是夜航的船，在迷蒙的海上点起的灯。世界安静极了，只剩下这沥沥的雨声，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主宰一切的语言。

我回到屋里，掩上门，那雨声便退到了窗外，成了背景里一片模糊的噪音。然而，我的心却奇异地安定了下来。先前那一点“烦”，如今想来，竟是自己的心太躁了。这秋雨，何尝有过半分搅扰人的意思！它只是依着它的时节，静静地来，静静地去，润泽天地，也澄澈人心。

若明日它仍不停，我便也随它去罢。（没事，自然不会去雨中漫步，我已经过了那个浪漫的年龄）。或许，可以泡一杯茶，就着这无尽的雨声，读几页闲书。这，不也正是秋天里，一种难得的清静么？

2025年10月8日夜写于江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