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沂河

非哥记忆

●徐守京

从水患之河到幸福之河，这是沂河的岁月回响。昨日途经嶂山闸下的沂河，水汽裹挟着风拂过脚边，宽阔河底早已被捉鱼人填满，岸边车辆排成长龙，首尾难见。临时鱼市上，几十斤重的大鱼卧于地面，银鳞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围观人群踮脚围圈，有人伸手比量鱼身，指尖几乎触到鱼鳃的清凉；有人凑在鱼贩旁讨价还价，烟火气裹着话语声，成了河畔最鲜活的日常图景。

这热闹场景，每年夏秋时节总会随嶂山闸开闸如期而至。彼时，骆马湖的湖水裹着晨雾奔涌而下，浪头撞在闸壁碎成雪沫，涛声震耳，渐远仍清晰。待闸门缓缓闭合，水流如挣脱束缚的银龙，顺着高于下游的河床向东飞驰，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从宿迁闸到宿豫区侍领镇苗庄村的几十里河道河床便全部裸露，河底坑洼水塘中，藏着无数来不及游走的大鱼。捕鱼人四散开来，网兜起落间银鳞闪烁；两岸人声、车声、叫卖声交织，这一年一度的泄水盛况，早已成了宿迁人刻在骨子里的期待。

宿迁人口中的 “沂河”，实则是共产党修建的新沂河。它的故事，藏在绵长的河道与厚重的历史里。源头始于鲁中山区沂源县的群峰间，涓涓细流从岩缝渗出，如不知疲倦的银带，绕着沂蒙山脉的褶皱蜿蜒南下。过了新沂地界，便一头扎进骆马湖的碧波，似孩子扑进母亲怀抱；再从湖的烟波中漫出，湖面舒展如绸，将数百里水程积攒的澄澈，悄悄揉进嶂山闸的闸门缝隙。穿闸东去后，它又牵引着沭阳、灌南的田畴，掠过金黄稻浪与雪白芦苇荡，最终在连云港燕尾港，与黄海咸涩海水相拥，融成一片边界难辨的蔚蓝。

可谁曾想，历史上的老沂河，是让沿岸百姓胆寒的 “水患之河”。旧时，沂河与沭河常在鲁南、苏北平原泛滥，近代以来，水患更是成了百姓心头难以愈合的疤。史料记载，1931 年、1937 年的沂河洪水，将郯城、苍山、邳县变成泽国：苍山县的水漫至屋檐，百姓以门板为船，桨声中混着饥肠辘辘的声响；旧邳县城门常年堵着沙袋，缝隙渗水不止，城内积水难排时，百姓只能坐在城墙上洗脚；郯城南部土地荒芜，饥民背着破麻袋逃荒，有的人家忍痛将孩子的小手塞进他人手中，哭声飘在空荡荡的村落上空，落进沂河浪里，成了一代人抹不去的痛。直到解放前夕，“导沭整沂工程” 启动，这条河的命运才终于迎来转折。

1947 年冬夜，中共华东中央局的灯光彻夜未熄。经多方论证，共识逐渐清晰：导沭工程是根治沂河水患的钥匙，唯有打开这把锁，沂、沭、泗、运四河的彻底治理才有根基，沿岸百姓的水灾之苦才能真正解除。1948 年 9 月，工程方案获批，沿河数万人背着干粮、扛着锄头上了工地。寒冬里，他们呵着白气劈山，钢钎凿击石头的火花，溅在冻红的手上；酷暑中，他们顶着烈日筑堤，肩头的麻袋磨破衣衫，血泡破了又重新长出。数载寒暑交替，曾经泛滥的河水终于被引入新道，如今滋养一方的 “幸福沂河”—— 新沂河，就此诞生。而历史上的老沂河，还能找到其故道，它从北方而来，经过新沂的窑湾镇、王庄镇的街东向南，过宿豫区侍岭的朱岭，最终汇入新沂河。

如今的新沂河，早已成为名副其实的幸福河。先前在骆马湖工作时，我常到嶂山闸的沂河口巡查，总忍不住凝视那闸体，它像一条锁住沂河的铁索，青砖垒砌的墙面留着岁月痕迹，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调控湖水的故事。如今再从沂河大桥驶过，我总试着用目光丈量它的长度：车轮碾过桥面的瞬间，视线从北岸杨树林扫到南岸芦苇丛，杨叶在风中翻着绿浪，沙沙声似在诉说过往；芦苇荡里水鸟鸣叫忽高忽低，添了几分生机。顺着水流向东追寻，直到河面与天际线叠成一片蓝，才惊觉这 “美丽身姿” 从非局部景致：它连着上游沂蒙山区的青石涧，泉水叮咚依旧；载过中游骆马湖的渔舟唱晚，渔网收着满舱星光；也托着下游灌河的咸淡水交汇，河蟹在泥中藏着秋日鲜香。

有时，我也会特意驾车几十里来沂河岸边漫步。风拂过头发时，仿佛能触到这条河的岁月温度。两岸芦苇荡里，曾有驿站炊烟袅袅，饭香飘向过往船只；也曾有兵家营帐林立，号角声在河谷中回荡，绕成千年回响。新沂河的水，淌过苦难与奋斗，最终酿成了今日的安宁与幸福，成了宿迁大地上一道连着历史、映着当下、奔向未来的亮丽风景线。

作者简介

徐守京，1986年11月参军到北京卫戍区警卫三师坦克团，1988年9月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武汉通信指挥学院学习，1990年7月军校毕业回到北京通县小街部队任新闻干事，1997年9月转业至宿迁公安局，现任市公安局宿城分局水警大队一级警长、宿迁市作协会员、宿迁市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公安报》《江苏法制报》《宿迁日报》《宿迁史志》《中华英才》等。

图片提供：守京

音乐素材：美篇

责任编辑：韩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