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若您此刻不便阅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点击此处即可聆听~</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 text-indent:2em;">我们住的这栋老楼嵌在市中心的小区里,爬了十七年的二楼台阶,棱角早已被岁月磨得温润。房子不大,小三居挤着三代人,储藏室堆满了孙子的旧玩具和我们的冬衣,却也温暖——大门外就是早点铺,清晨豆花泡馍的香气能飘进厨房,走三分钟到公交站,买个菜转个弯就到家。可这份“方便”,却像根细刺,扎在我心里七年,从未松过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女婿在城北上班,地图上量着只有8公里,他总说“不远”,可早晚得随高峰期的车流赶路。女儿单位在城东11公里,冬天天没亮,就得裹着羽绒服,哈着白气拉开车门,车座得先暖五分钟才能让孙子坐;夏天更熬人,早高峰堵得水泄不通,尤其是三迪广场、卧龙寺桥北和底店三个丁字路口常常堵成一锅粥,有时眼睁睁看着上班时间到了,女儿也只能说:“算了,扣钱就扣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小两口的婚房在城西10公里,是亲家当年咬着牙买的电梯新房,地段偏得很,周围连个像样的超市都没有。亲家第一次带我们去看时,摸着雪白的墙说:“这是留给儿子的唯一财产”,语气里满是郑重。可那房子空了七年,只有周末小两口偶尔回去住一晚,转天又得往市区赶——节假日更折腾,上午陪我们吃顿饭,下午就得去城西看亲家,一天跑三个地方,孙子坐在车里都能睡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最让我揪心的是晚上。小饭桌刚撤了碗碟,孙子就要把玩具摊在桌角,画笔在纸上蹭得沙沙响,得时不时往边上挪挪,避开没来得及收的汤碗。有次他皱起眉,说:“爷爷,桌子太小了”,我只能给他搬个凳子,让他把胳膊架在上面。女儿和女婿更没个清净地儿,他们住的小房间,柜子占了半面墙,床尾塞着衣裳和杂物,想聊两句悄悄话都得压低声音,怕吵着我们和孩子。老两口退休了,白天坐在阳台聊天晒太阳,心里却沉得慌——日子是清闲了,可孩子们的奔波,我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不是没琢磨过办法。第一次跟亲家提,趁着吃饭的工夫,小心翼翼地说:“亲家,你们能不能搬去电梯房住,把你现在住的步梯五楼卖了,我再添点钱,咱们在市区给孩子们买套大点的,大家住得近,他们上班也不用这么折腾。”话刚说完,亲家手里的筷子就顿了,放下碗,脸色慢慢沉下来,带着孙子出去了。后来传话:那电梯房是我们老两口一辈子的积蓄,是唯一能留给儿子的。卖了重买,万一以后小两口有个啥,房子就成夫妻共同财产了,这险我们不敢冒。</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过了半个月,我又咬咬牙,找亲家谈第二次:“要不这样,我们把市区的小三居过户给孩子们,换你们城西的电梯小二居,我们老两口住过去,孩子们在市区上班、孙子上学都近,这不是一举两得?”亲家没立刻说话,端着茶杯喝了半天,又带着孙子出去了……“换房?那还不如直接把婚房卖了重买呢,说到底还是一样的问题。不是我们固执,我们这代人,手里攥点实在的东西才安心。”那天散场回来,我走在楼梯上,每一步都觉得沉——在我们眼里,房子是用来住的,是为孩子铺路的;在他们眼里,房子是根,是保障,是“婚前财产”,是“不能动的祖产”。我们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的每一分钱,都想让孩子轻松点;在他们眼里,房子不是生活的工具,是“万一离婚不能吃亏”的筹码。</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不怪他们。真的。谁不是为了孩子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可看着女婿每天朝北赶、女儿每天往东堵,孙子在饭桌上蜷着身子画画,我心里那点犹豫,终于被心疼压了下去。那天晚上,我跟老伴坐在灯下,把存折拿出来,一页页翻着——那是我们一辈子的养老钱,有我退休前挣的,有老伴省吃俭用攒的,我们都没舍得花。“要不,就拿这钱给他们买房吧?”我声音有点抖,老伴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孩子们过得好,咱们就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跑遍了市区的老小区,专找女儿、女婿上班顺,又靠学校近的房子。最后定了套二楼的老房子,没有电梯,但有储藏室,离学校步行不到十分钟,女儿上班顺,女婿开车近。签合同那天,我握着笔,手有点抖——存折上的数字清零了,可看着女儿眼里的光,我忽然觉得不慌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房子收拾好的那天,老伴说:“你辛苦了。”我拍着她的背,笑着说:“为孩子哪有什么苦不苦的。”晚上,我和老伴坐在阳台,看着孙子在旁边玩,觉得这辈子就为了孩子们活,值——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甜的是孩子们不用再奔波了,酸的是我们的养老钱没了,苦的是女儿要背上十年的房贷,孙子以后上大学的钱,还得他们自己攒。</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不后悔。只是有时候夜里睡不着,会想起亲家那句话:“这房子是我们唯一能留给儿子的。”我也想留给儿孙点什么,可我没本事留宽敞的电梯房,只能留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一个早上能多睡半小时的妈妈,一个晚上不用在车流里焦躁的爸爸,一个能在书桌前安安稳稳写作业的孩子,一个不用东奔西跑的三口之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们这一代人,没读过多少书,不懂什么“婚前财产”“共同还贷”,只知道孩子过得踏实,我们就值了。那些攒了一辈子的钱,变成了一套老房子,也变成了我们能给孩子的、最沉的“心意”——这心意,重得让我们这辈子,再也直不起腰,可只要孩子们能笑着过日子,这腰,弯得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初写于甲辰年己巳月</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修改于乙巳年乙酉月</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