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故乡

Larry Wang

月光如水洒在井栏上，带着井水的凉；落在山巅，带着夜空的孤。

李白望着一抹清辉，故乡的霜，飘浮在青石井沿上。

“床前看月光”，脚下是冰凉的石，眼前是晃动的月。

这里的“床”，原是井栏。不是雕花木榻的软，而是青石或砖砌的硬；

是村人日夜来去、装满一桶月光的所在。

井栏上的凹痕，是母亲弯腰提桶时磕出的印，是孩童趴在井边捞月影时的笑。

那一刻，他回到了故乡的井边，听见母亲的呼唤，

＂疑是地上霜＂，水波里的月影，和记忆中窗棂上的烛光，一模一样。

井栏只是背景，让月光有了落点，让霜有了湿意。

它从不喧哗，只衬出那份安静的思念。

低头时，井栏是目光的尽头，尽头之外，是整个故乡。

“举头望山月”，那轮山月，是乡愁的另一半。

群山沉在夜色里，只有山巅的月孤孤地亮着。

它与井中月遥遥相望，一个高，一个低；一个冷，一个暖。

举头望山月，是看清了漂泊；

＂低头思故乡＂，是想捧起熟悉的光。

可井中月一触就碎，是抓不住的故乡。

这“举头”“低头”，并非简单的动作，而是心的起伏。

古人爱写“仰首”“俯首”，李白却偏用最朴素的字。

思念来得太急，顾不得修辞。

抬头是望，低头是叹，那是真到极处的情。

后来，这首诗被改过两次，多了两个“明月”。

“床前看月光”，改成了“床前明月光”；

“举头望山月”，改成了“举头望明月”。

写诗惯避重复，却在此留下回声。

一个“明”，照亮井水的月；另一个“明”，温暖人心的月。

一个明如霜，清冷透骨；一个明如灯，柔亮如梦。

于是这首诗，从一个人的乡愁，变成了所有人的乡愁。

每个漂泊的人抬头时，都能看见自己的那轮明月；

低头时，也都能在心底捞出一点井月的光。

古人说“清风明月”，清风终究是凉的。

有人叹“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讥讽权贵的无知。

他的话太真，锋芒太露，

终于为权者所不容，以一腔诗意，换得满地风骨。

清风自此散尽，唯明月长明。

明月不语，只把光洒在井栏上，洒在山巅上，洒在每个游子的鬓角。

井边的月光凉，山上的月光冷，

而这冷里，藏着最炽热的思念。

井栏是起点，山月是远方，月光是信。

乡愁，是井水的清，是月色的白，是那声藏在“举头低头”里的叹息。

千年之后再读，仍能从那月光里，

尝出身在异乡、心在故乡的涩与暖。

举目明月，清冷高悬；俯身井月，摇曳贴近。远与近之间，便是心头的故土。

Moonlit Homeland

Moonlight drapes the ancient well,

the earth lies silvered, pale as snow.

My gaze ascends—the bright moon, clear;

My gaze descends—the mirrored moon, near.

上面是我的《静夜思》英译本。不同于以前五花八门的各种版本，是唯一一个把＂床前＂翻成古井前的。另外＂望＂译成clear，＂思＂译成near，觉得是体会了诗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