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改开以后，村里的土路渐渐铺上了水泥，拖拉机换成了小轿车，电视也从黑白变成了大屏彩电。表面上看，日子是好起来了。可这“好”，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油花，看着亮堂，却落不到碗底。办事难，难在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村里人常说：“公章比天大，签字比登天难。”一纸文件从城里办公室传下来，轻飘飘几行字，落到田头却压得人喘不过气。种什么、补多少、盖几层房，全凭上面一支笔，哪管你地里旱了还是涝了。</p><p class="ql-block">我们不是不想讲理，可法条太远，人情太近。打官司费钱又费力，不如找熟人、托关系来得快。于是红白喜事成了人情债，酒桌成了办事场，钱袋子成了通行证。这不是我们愿意腐败，是制度的缝隙里长出了藤蔓，缠住了脚，也模糊了是非。上头拍脑袋，下头跑断腿，中间那一截，全是空转的齿轮。</p><p class="ql-block">农民像散在田里的谷粒，一吹风就各奔东西。没人牵头，不敢出头，怕得罪人，更怕惹麻烦。合作社办不起来，集体话语权更是无从谈起。粮价谁定？是城里交易所的数字跳动，是进口大豆的船靠了岸，可偏偏不是我们地里长出来的麦子说了算。种一季水稻，还不够买城里一套房的首付，可我们的命，就拴在这片土上。</p><p class="ql-block">养老呢？年轻人都往外走，留下老人守空屋。新农保每月百十来块钱，买不了几盒药，也请不起一天护工。病了硬扛，疼了忍着，说“老了就该这样”。可谁生来就该被遗忘？我们流的汗，养活了城市，可我们的晚年，却没人兜底。</p><p class="ql-block">我知道，这些话听着沉重，可这就是脚踩泥土的人每天过的生活。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希望总在别人手里攥着。我们不怕苦，不怕累，怕的是明明努力了，却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p><p class="ql-block">也许有一天，政策不再只是纸上的墨迹，而是能听得到田埂上的咳嗽、看得到晒谷场上的皱纹。到那时，富足才不只是表面的光鲜，而是从根里长出来的底气。</p> <p class="ql-block">2025′4′25~25年10′25修缮完住所的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