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相逢皆浅淡,你藏温软在眉弯

王宥铮```

<p class="ql-block">春雨像揉碎的月光,缠缠绵绵落了半座城。宋昕桐撑着一把米白色的伞站在“忘忧咖啡馆”门口,裙角沾了些细碎的雨珠,像缀了串透明的泪。玻璃门内,顾明哲已坐在靠窗的卡座里,指间夹着支未点燃的烟,桌上摆着个描金的汝窑茶具盒,旁边那杯热拿铁冒着轻烟——是她偏爱的少糖款,连奶泡的形状都和从前一样。</p> <p class="ql-block">“昕桐,你来了。”顾明哲起身时,袖口蹭过桌角的瓷杯,发出一声轻响。他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温柔,像这雨雾般裹住人,“前几日去景德镇,见这茶具配你书房的梨花木桌正好,便带了一套。”</p> <p class="ql-block">宋昕桐接过礼盒时,指尖触到他的掌心,那温度烫得她猛地缩回手。她想起昨夜沈书恒坐在沙发上的模样,台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声音里满是隐忍:“昕桐,他不是普通客户。上次他说要上门喝你泡的茶,这次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没觉得不对劲?”</p> <p class="ql-block">那时她正对着镜子摘耳环,闻言回头时,发梢扫过脸颊:“书恒,你别多想!明哲的妻子走得早,他就像哥哥一样照顾我,不过是送套茶具,哪有那么多心思?”她语气里带着不服气,连自己都没察觉,这话更像在说服自己。可此刻坐在咖啡馆里,顾明哲的话像春雨般渗进心里,带着异样的黏腻:“昕桐,书恒总是忙,连你生日都要去学校改试卷。你这么好的女人,该有人天天陪着才是。”他往前倾了倾身,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檀香,“上次去你家,见你阳台种着茉莉,要是我,定会每天帮你浇水,哪会让你下班后还累着……”</p> <p class="ql-block">他的手突然覆上她放在桌上的手,指尖带着薄茧,力道不轻不重,却像铁钳般锁住她。宋昕桐像被烫到般抽回手,礼盒“咚”地落在地上,描金的纹路磕出一道白痕。“顾先生!”她声音发颤,之前的“哥哥”“熟人”全都碎了,“这茶具我不能收,以后保险的事,我们在公司谈就好。”顾明哲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的温柔褪去,露出一丝晦暗:“昕桐,你何必装糊涂?我对你的心思,你真的不懂吗?”</p> <p class="ql-block">雨下得更急了,玻璃上的水雾模糊了外面的路灯。宋昕桐抓起包起身,伞柄攥得指节发白。她走出咖啡馆时,雨丝砸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沈书恒说的没错,那些“顺路”的邀约、“顺带”的礼品、“像哥哥一样”的照顾,全是裹着糖衣的试探。推开门时,客厅的灯亮着。沈书恒坐在玄关的台阶上,手里握着她忘带的围巾,鞋上还沾着外面的泥点。“昕桐,你回来了。”他起身时,膝盖发出一声轻响,眼底没有责备,只有松了口气的疲惫,“我去咖啡馆找过你,没见到人,就回来等你。”</p> <p class="ql-block">宋昕桐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她把咖啡馆的事一股脑说出来,声音里满是愧疚:“书恒,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你的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沈书恒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很轻:“没事就好,我怕的不是你做错事,是你被人骗了还不知道。”他的衬衫被雨打湿,却依旧暖得让人安心。</p> <p class="ql-block">沈书恒扶着宋昕桐坐在沙发上,转身去了厨房。很快,瓷碗碰撞的轻响传来,他端着杯姜茶出来时,指尖还沾着水珠——是刚用凉水冲过,怕烫着她。“趁热喝,驱驱寒。”他把杯子递到她手里,又拿起那条沾泥的围巾,轻轻拍掉上面的土,“明天我拿去洗,你别碰冷水。”</p> <p class="ql-block">宋昕桐捧着姜茶,暖意在胸腔里慢慢散开,可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手机时,心又轻轻沉了一下。屏幕亮着,是顾明哲发来的消息:“茶具没摔坏吧?要是喜欢,我再挑套更精致的送你。”沈书恒也瞥见了消息提示,却没追问,只是拿起遥控器,把晚间新闻的声音调得低了些,眼底的疲惫里,藏着一丝等着她做决定的期待。</p> <p class="ql-block">宋昕桐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耳边是沈书恒轻轻翻试卷的声音——他本该在学校改完的,却为了等她,把没改完的卷子带回了家。阳台的窗户没关严,雨丝飘进来,落在茉莉的叶片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那几株茉莉是去年她生日时,沈书恒跑了三个花店才买到的,如今叶片翠绿,全是他每天早上出门前浇水的功劳。</p> <p class="ql-block">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顾明哲的朋友圈更新:一张空荡荡的餐桌照片,配文“又想起她做的菜,可惜再也吃不到了”。宋昕桐看着那句文案,想起顾明哲妻子在世时,两家一起吃饭的场景,心尖突然软了一下。而沈书恒似乎察觉到她的犹豫,轻轻叹了口气,把刚温好的牛奶放在她手边,没再多说一个字。这一夜,雨没停。宋昕桐躺在床上,听着身边沈书恒均匀的呼吸声,手里攥着那套描金茶具的礼盒,心里的天平,悄悄往不同的方向倾斜——</p> <p class="ql-block">走向一:梨花落尽见清明</p><p class="ql-block">凌晨时,宋昕桐被窗外的鸟鸣吵醒。她侧过身,看见沈书恒正轻手轻脚地穿衣服,手里还拿着喷壶。“你去哪?”她揉着眼睛问。“阳台的茉莉该浇水了,再晚太阳出来,叶子会蔫。”沈书恒回头笑了笑,眼底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你再睡会儿,我买了豆浆油条,放在厨房温着。”</p> <p class="ql-block">宋昕桐看着他走向阳台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在咖啡馆,顾明哲说“我会帮你浇茉莉”,可真正坚持浇水的,从来都是眼前这个不怎么会说甜话的人。她起身走到书房,把那套描金茶具拿出来,指尖划过磕出的白痕,突然觉得这茶具格外刺眼——顾明哲的“特殊”,不过是随口的承诺,而沈书恒的“平常”,才是藏在细节里的真心。</p> <p class="ql-block">她打开手机,删掉了顾明哲的消息,又找出他的地址——是之前谈保险时存的。收拾礼盒时,她看见沈书恒放在书房的备课本,扉页上写着“昕桐喜欢的茉莉,下周记得施肥”,字迹工整,和他改试卷时的认真一模一样。宋昕桐把礼盒抱在怀里,走到厨房时,沈书恒正把豆浆倒进杯子里,见她抱着东西,笑着问:“这是要去哪?”“把不属于我的东西还回去。”宋昕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p> <p class="ql-block">走向二:雾里看花终隔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清晨的雨还没停,宋昕桐醒时,沈书恒已经去学校了。餐桌上摆着温好的粥,旁边压着张便签:“下午有课,晚点回来,你记得吃午饭。”她拿起便签,指尖拂过他的字迹,心里却想起顾明哲昨天递茶具时的样子——他说“这茶具配你书房”,而她书房里那套旧瓷具,确实已经有了裂纹,她提过好几次,沈书恒总说“忙完这阵就给你换”,却一直没来得及。</p> <p class="ql-block">宋昕桐抱着描金茶具走进书房,把它放在柜子最显眼的位置。阳光透过雨雾照进来,描金的纹路泛着细碎的光,像顾明哲眼底的温柔。她拿起手机,给顾明哲回了条消息:“茶具没坏,谢谢你。”很快,顾明哲回复:“你喜欢就好,下次有机会,想尝尝你泡的茶。”</p><p class="ql-block">宋昕桐盯着消息,手指在屏幕上顿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删。这时,她看见沈书恒放在书桌上的试卷,上面有几处红笔标注的修改痕迹,旁边还写着“这个学生基础差,要多辅导”。她突然想起昨晚沈书恒坐在沙发上的样子,他明明察觉到她的犹豫,却没追问,只是默默给她温牛奶。宋昕桐把手机放进兜里,关上柜子门时,却没把茶具收起来——她告诉自己“只是留着用,没别的意思”,可心里却清楚,她舍不得的,是顾明哲那句“有人惦记”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走向三:雨落心头难理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午十点,宋昕桐的手机响了,是顾明哲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昕桐,”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沙哑,“今天是我妻子的忌日,我想去公园看看她,你……能不能陪我聊聊?”宋昕桐握着手机,想起昨天他朋友圈里的文案,又想起他妻子从前笑着给她夹菜的样子,心一下子软了。“我……”她刚想答应,突然想起沈书恒昨晚的话:“别再理他了,他就是拿这些当借口。”</p> <p class="ql-block">“昕桐?你在听吗?”顾明哲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我知道这样打扰你不好,可我身边没别的人能说说话了,你就当可怜我,陪我坐一会儿,好吗?”宋昕桐咬了咬唇,看向阳台的茉莉——叶片上的雨珠还没干,沈书恒早上出门前,特意叮嘱她“别忘浇水”。她深吸一口气,对电话里说:“好,在哪见?”</p> <p class="ql-block">挂了电话,她换衣服时,看见沈书恒放在衣柜里的外套——是昨天被雨打湿的那件,她还没洗。这时,手机又响了,是沈书恒发来的:“下午没课,买了你爱吃的草莓,现在在回家的路上。”宋昕桐看着消息,心里突然慌了,可一想到顾明哲“孤单”的样子,又把愧疚压了下去。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时,告诉自己“只是去安慰朋友,很快就回来”,却没发现,她早已在“心软”的借口里,一步步偏离了原本的方向。</p> <p class="ql-block">雨丝还在窗棂上缠成细纱,阳台茉莉沾着沈书恒清晨浇的露,亮得像碎星。书房里的描金茶具,磕痕在雾光里晃得人眼热;顾明哲的消息还停在“想尝你泡的茶”,沈书恒买的草莓正透着袋口的红,玄关那方沾泥的围巾还没晾透。</p><p class="ql-block">宋昕桐的心,像被雨丝揉皱的笺,字里行间全是缠不清的雾。这选择要往哪处落?是随茶具还回那声“不必”,还是跟着伞沿走向公园的风?答案早藏在她攥紧的掌心,连窗棂滴下的雨珠,都没敢轻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