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库塔下 白娘子初问情

逍遥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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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分享浅朝暮的单曲《爱在人间(《白蛇传》电视剧主题曲)》

　　出西门车行一个半小时就到了街子古镇。

这座古城位于凤栖山下，与青城后山相连。有光严禅院，唐代一瓢诗人——唐求故居等历史文物及古龙潭，云雾洞风景名胜二十余处。

民清一条街及字库塔，已有几百年历史文化沉淀，打卡的时候，这些都是不应忽视的。

据说网红顾少强，当年凭着一纸辞职信“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 虐杀了多少向往自由自在生活的少男少女。

而她则在漂泊四个月之后，选择与夫君在街子古镇开了一家客栈，心安理得地当起了老板娘。

她的客𣏾，就在字库塔附近。

客栈名叫“远归”，位于街子古镇真武街附95号，青城外山脚下。环境优雅，有山也有水、中式庭院设计，含前台、茶室、阅读区和住宿区。院落宽敞，装饰古朴，有红木门、石雕等绿植和老物件，营造出独特的怀旧感。‌‌

我们从她的客栈门口路过时，瞟了一眼。

行至江边，绕城而过的味江正断水在建游客码头。大河滩头裸露出黄色的河床，工程车在劳动，到处是碾压过的黄色沟壑。临河的茶舍依然开门，却少有茶客，江上的风雨廊桥华丽的色彩下，风雨勾画出绰绰人影……

抬眼望去，凤栖山在细雨中若隐若现，青石板路上游人稀少，招揽生意的店家坐在门角角打呵欠，一幅懒心无腸的样子。

细雨湿衣，绵绵不绝，老邓走得精叫唤，嘴巴又挟噪：

“鬼撵起来了嗦！走慢点，硬是走一路，甩一脚的稀泥巴，……”

　　街子古镇的晨雾中，带着草木的湿气。

我们踩着青石板路，听檐角的铜铃在雾里摇晃，卖汤麻饼的铺子才刚卸下几块门板，而卖叶儿耙的店前却已是人头攒动，老板揭开蒸笼的时候，白雾混着糯米香味就漫过半条街。

我们要先去字库塔。

当地人说，去看字库塔要趁早，晨露未干时，塔影落在溪水里，能看见不一样的景色。

　　转过一道弯，那座青砖塔便从薄雾里钻了出来。

七层塔身裹着青苔，像被岁月浸绿的宣纸，塔檐悬着的铁马在风里轻响，倒比镇上的铜铃更添几分清寂。

塔前有条小溪，水浅得能看见水底的卵石。昨夜的雨让溪水涨了些，正漫过塔基的青石板，倒映着塔尖与天光，恍若天地间立着支蘸满墨的笔。

而这支笔，却写下了千年之前，一场人妖情爱的序章。

　　老邓说，这塔原是古人烧字纸的地方。

“字库”二字，藏着对文字的敬畏。

古人敬畏文化， 凡有字的纸，不能随意丢弃，须得收集起来，在塔中焚化，让墨香伴着青烟升向云端。

而在街子镇的老辈人口里，这塔还藏着另一个名字：“望夫塔”。

故事的主角，正是那位刚从峨眉山下凡的白素贞。

望夫塔！

我眼里油然升起的一阵饥渴，居然让老邓的脸颊上飘起了一丝得意之色。

　　老邓开口就是传说，

当年，白素贞自峨眉山下来，一路向东，行至街子镇，被这塔前的溪水绊住了脚步。

那时溪边常有孩童嬉闹，将写满字的废纸揉成团扔进水沟。

她见了很是心疼，便蹲在溪边一张张捡起来，抖落污泥，小心地叠好，送到塔前的焚纸炉里。

　　“她来这里，才第一次遇见了几轮转世的许仙哩”老邓蹲在塔边戏水，我也跟着蹲下来，用手去抓溪中的水。

一个妇人在溪边洗着青菜，水流过她佈满皱纹干枯的手掌。老邓的眼光顺着水流看去，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收回目光说：

“白蛇在山道上被许仙救了以后，在峨眉山白龙洞又修了几百年，修出人形后便来到人间寻找许仙报恩，路过街子字库塔下，她嗅到了转世后许仙的味道，她穿上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塔下等着……”

　　那个时候，字库塔下，常常有个落魄的秀才在塔下背书。他因屡试不第，便将满箱的文稿都抱到塔前，说要烧掉以断了念想。

这个落魄的秀才，正是在峨眉山中採药时救下白蛇的许仙。

白素贞来到他面前，递给他一块刚出锅的麻饼，温柔的笑道：“先生，这字是活的，人怎就先死了心呢？”

秀才抬头，见女子眉眼清亮，像溪水里的月光，一时竟说不出话。

溪边月光下，白素贞用指尖轻点水面，纸团上的字迹便在水光中渐渐清晰，秀才在一旁屏息观看。

后来，秀才每日来塔下读书，白素贞便坐在溪边洗衣，听他读《诗经》里的“执子之手”，读唐诗里的“相见时难”。

她却觉得那些字句像春日的细雨，落在心里软乎乎的，那种感觉就入心了。

秀才偶尔会问她家住在何处，她只说“家在山那边”，顺手将洗好的青菜递给他。她知他清贫，常变些吃食接济。

秀才每每打开一卷文稿，白素贞便凑在一旁轻声指点，两人身影在塔前夕阳下拉得很长。

“她那时还不会腾云驾雾，”老邓往溪水里撒了把鱼食，一群小鱼涌过来，搅碎了塔影。

他依然口无遮拦，海吹一阵，满嘴的口水喷了出来： “她的法术，只够让溪水暖些，让菜苗长得快些，都是些笨笨的本事。”

变故发生在一个秋日。秀才要赴京赶考，临行前将一支用了多年的狼毫笔送给白素贞：“等我回来，教你写字。”

她捧着笔，指尖触到笔杆上的温度，忽然懂了那些诗里的牵挂。她在塔前的银杏树下埋了坛酒，想等他归来时开封。

　　可秀才一走，便没了音讯。有人说他中了进士，在京城娶了高官的女儿；也有人说他在路上染了风寒，客死他乡。

白素贞不信，每日都到塔下等。清晨捡字纸焚化，午后坐在溪边长椅上洗那支狼毫，傍晚就望着向东的路，直到暮色漫过塔尖。

冬天下雪时，她的白裙上落满雪花，像朵开在寒风里的白莲。

有人问她在等谁，她笑着指塔尖：“等一个把字当性命的人。”

她不知，她的执念已让塔前的溪水有了灵性。凡在此焚化的字纸，若写着思念，灰烬便会在水面聚成蝴蝶的模样。

春去秋来，那坛酒在银杏树下埋了十年。一日，有个白发老者路过，见她仍在塔下守望，叹息道：“人间情爱，多是镜花水月。”

她却摇头：“就算是镜花，也曾在水里开过。”

老者正是云游的法海，见她虽为蛇妖，却有颗痴傻的真心，便没点破，只留下一句话：

“缘分在断桥，桥断缘不断”

后来，白素贞离开街子镇，继续向东，终于在西湖断桥遇见了转世的许仙。而那支狼毫笔，她一直带在身边。

据说她水漫金山时，笔杆被法海的金钵打碎，笔尖却顺着江水漂回了街子镇，落在字库塔前的溪水里，化作一尾金鳞鱼，每逢月圆便会浮出水面，嘴里衔着片银杏叶。

“你看那鱼，”老邓指着溪水里一闪而过的金光，“它还在等呢。”

　　我蹲下身，摸了摸塔基的青苔，湿凉的触感里竟藏着丝暖意。

焚纸炉里还有未燃尽的纸灰，被风吹起，像一群白色的蝴蝶飞向云端。

忽然明白，为何白素贞会在此留下牵挂。

比起西湖的轰轰烈烈，街子古镇的时光，更像一页写满日常的信笺，有麻饼的香酥，有溪水的清凉，有笔尖划过纸页时的沙沙声……

这些细碎的温暖，竟是比法术更动人的羁绊。

　　看过了字库塔，我们转身离去，来到风雨廊桥下的码头，钻进了临江的茶铺。

泡一碗茶，望着外面，凤栖山若隐若显的景色，与味江上泛起一团团淡蓝色的雾霭融在一起，这烟雨飘逸的灵动，让老邓的龙门阵有了凤栖山的味道。

　　晌午时分，我们去镇上吃饭。

正午的阳光偶尔钻出云层，斜照在字库塔上，将塔影拉得很长，一直铺到溪对岸的竹林里。

微雨，阳光，彩虹……

老邓竟像孩子似的抚掌笑道：“看吔，下的太阳雨耶！”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七彩过滤后的天空，干净清爽。一个素衣女子的背影，正蹲在溪边，小心地捡起一片写着字的纸。

风拂过她的长发，与塔檐的铁马声缠在一起，像谁在轻轻念着一句未完的诗。

那或许是白素贞留下的念想吧。

有些等待，不必开花结果，只要曾在心里落过墨，便是值得。

就像这塔，守着千年的字纸，也守着每个路过的人，心底那点不肯放弃的温柔。

“你的爱，是不是也这样被温柔过呢？”

我不是问老邓，而是问你，可是转眼间，老邓满脸的皺皺都舒展开来，笑扯扯的不住点头。

这一笑，褪去了人生中的种种沧桑。

美好的，就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