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走进大凉山,我原以为会看见山河壮丽、红旗漫卷的革命记忆,却没想到,真正打动我的,是集市上那位戴着宽边帽的老人。他肩披蓝布,深色外套已磨出岁月的毛边,怀里那只鸡羽毛斑斓,像是他手中唯一鲜活的色彩。人来人往中,他静静站着,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红色大字“走进大凉山”横在画面中央,像一句口号,也像一声叹息——我们走进来了,可他们,还在原地。</p> <p class="ql-block">他坐在水泥地的一角,黑帽压着花白的鬓角,怀里那只小动物蜷缩着,像一团没被阳光照到的影子。灰鸡在脚边踱步,不紧不慢,仿佛也习惯了等待。没有叫卖,没有招揽,他只是坐着,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石像。我蹲下身,想拍一张照片,他抬眼看了我一下,眼神平静得没有波澜。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这不是表演式的贫困,而是生活本身——沉默、坚韧,且无人问津。</p> <p class="ql-block">一个小女孩抱着鸡站在湿漉漉的地上,浅色外套被雨水打湿了肩头。她不笑,也不躲镜头,只是紧紧搂着那只鸡,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水洼里倒映着天空和人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照出这个集市的热闹,也照出热闹背后的清冷。孩子们在这里学会的不是玩耍,而是分担。她们过早地扛起了生活的重量,而我们,却还在用“淳朴”“自然”来美化这份沉重。</p> <p class="ql-block">一位穿旧夹克的老人守着篮子,里面堆满红彤彤的果实,像凝固的血滴。他手里拄着一根长棍,不知是拐杖,还是驱赶野狗的工具。地面粗糙,风从山口吹来,卷起尘土和塑料袋。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来往的脚,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买家。这些果实,或许是他一整季的希望,而在这集市上,它们不过是一堆无人问津的红色。</p> <p class="ql-block">几位妇女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鸡,像抱着自己的孩子。她们的衣服洗得发白,却叠得整整齐齐。有人低头整理羽毛,有人轻声哼着听不懂的调子。鸡在她们怀里安静下来,仿佛也懂得这份相依为命的温情。这不是交易,更像一种仪式——用最原始的方式,维系着生活的底线。她们不乞求同情,只是日复一日地出现在这里,用沉默诉说生存。</p> <p class="ql-block">一位老妇人抱着公鸡,红冠如火,羽毛闪着微光。她身旁的白盘空着,地上散落着几片叶子和碎布。她的手粗糙得像树皮,却轻柔地抚着鸡背。行人从她脚边走过,带起一阵风,她不动,像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老树。我忽然想起,这片山曾燃起过革命的火种,而今天,火光熄了,只剩下这些老人,在寒风中守着最后一点温热。</p> <p class="ql-block">集市上,有人拿着鸡比划着价格,有人蹲着谈买卖,编织篮里装着鸡蛋、土豆和干辣椒。传统服饰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像一段被遗忘的歌谣。这里没有超市,没有快递,只有人与人之间最直接的交换。热闹是表面的,内里却藏着一种深深的停滞——几十年过去了,山还是那座山,人还是那些人,生活,还是那样艰难。</p> <p class="ql-block">街道上,老人抱着公鸡穿行在行人之间,鸡扑腾着翅膀,他却走得稳稳的。孩子追着电动车跑,笑声短促而清亮,像山间偶尔划过的鸟鸣。这画面本该是活泼的,可我只觉得心酸——他们的活泼,是对苦难的麻木,还是对希望的本能追逐?大凉山的清晨总是雾蒙蒙的,看不清前路,也照不亮归途。</p>
<p class="ql-block">我们总说“走进大凉山”,可走过了,拍过了,写过了,然后呢?那些老人依旧坐在地上,孩子依旧抱着鸡,集市依旧在雨中泥泞。我们唤醒了镜头,却没能唤醒改变。或许真正的“走进”,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手去扶一把,用脚去走一段,用心去留下点什么。大凉山不需要被凝视,它需要被真正地抵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