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温柔

Anna

通山县人民医院康复科住院日记

徐锦/晴/2025年10月9日

故事六十五《无声的温柔》

通山人民医院内科大楼康复治疗中心的午后总是格外热闹。窗外通羊河畔上梧桐叶沙沙作响，与室内治疗床的吱呀声应和着。

空气里弥漫着艾灸的清香，还有推拿药油淡淡的气息。在这片忙碌中，孔令森像一座安静的岛屿。

他的治疗床靠在最里的窗边，阳光透过半落地窗，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大褂的袖口总是挽得整整齐齐，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在一位老人的肩颈间游走——拇指精准地找到风池穴，力道穿透层层肌肉，老人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孔医师，三床准备好了！”

“好。”

他从不让人多等。即便此刻治疗室里已经排了七八个患者——有需要定期推拿的病房老病人，也有从门诊新来的年轻人。

大家都默契地排在他的治疗床前，像候鸟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抚慰。

记得有个雨天的清晨，一位母亲带着抽动症的孩子前来。男孩的脖子不自主地向后仰，小小的脸上写满痛苦。孔令森刚完成早晨的病房推拿，白大褂还被雨水打湿着衣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搓热双手，示意孩子躺下。

他的手指在孩子的颈侧找到那个紧张的筋结，像抚平皱褶般轻柔地推拿着。男孩起初紧张地抓着母亲的手，渐渐地，紧绷的小手松开了。

二十分钟里，孔令森始终保持着那个微微俯身的姿势，只有手指在细微地调整着力道。治疗结束，男孩的抽动明显缓和了，男孩小声说：“叔叔的手真暖和。”那是孔令森今天说的第三句话，前两句是“躺好”和“放松”。

最让我动容的，是看见他教新来的实习生。小姑娘手法生疏，急得满头大汗。孔令森默默走到她身边，破天荒地说了个长句：“我来示范。”

他的手掌覆在患者腰部的夹脊穴上，让实习生用手感受他发力的节奏。“力要透进去，但不能硬来。”他罕见地多解释了几句，手指像在弹奏无声的钢琴，每个力度都恰到好处。

患者舒服地叹了口气，实习生恍然大悟。而他只是点点头，又回到了沉默的工作中。

深秋的傍晚，我因为落枕来到治疗室。治疗室只剩他一人还在忙碌，窗外的夕阳给他的白大褂镀上金边。他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正轻轻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指。

“孔医师，要不您先休息……”

“没事。”

他的拇指按上我颈后的天柱穴，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道直达病灶。我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看见他额角细密的汗珠。

这双手今天已经抚慰过十几个疼痛的身体，此刻依然稳定而温暖。当酸胀感渐渐化作舒爽的松弛，我忽然明白，这双手承载的不仅是技术，更是一种无声的诺言。

有一次在设备上康复到很晚去拿冰袋冷敷，路过治疗室，看见孔令森还在整理病历后。

他站在洗手池前，正小心地用冰袋敷着红肿的指关节。听见脚步声，他迅速把冰袋藏到身后，脸上掠过一丝被撞见的羞涩。那一刻，我看见了一个沉默的守护者最柔软的软肋。

如今，每次看见他窗边的治疗床，看见那些安静排队等待的患者，我都会想起冰火两重天的滋味——那是他用隐忍的灼热，换取他人舒爽的清凉。

而他始终沉默着，像冬日里温润的暖玉，不张扬，却让每个靠近的人都感受到那份笃定的温暖。

《赠孔令森》/徐锦

巧手拨千斤，

仁心隐素襟。

无言施妙术，

痛去似云轻。

原来最深的温柔，从来不必言说。它在那双永远准备着的手上，在那个从不拒绝的“好”字里，在每一个被疼痛找上的日子，安静地为我们打开一扇又一扇希望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