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洋姜”时光

桔梗

　洋姜的学名叫“菊芋”，是菊科向日葵属多年宿根性草本植物，有块状的地下茎及纤维状根，类似姜；又因为原产于北美洲而被叫作“洋姜”。它和向日葵是近亲，同属于菊科向日葵属。不同的是，一个吃种子，一个吃块茎。

儿时生活资料有限，因而家门口种的洋姜就成了一种简单易得的蔬菜食品。记忆中吃过几种不同做法的洋姜，腌制的半干洋姜、炒洋姜、凉拌洋姜。无论何种口味，无一不是脆爽鲜甜，因而颇多喜欢。

我家没有洋姜，这些不同口味的洋姜都是从不同同学那里分享吃到的。所以我那时不知道洋姜长啥样，也不知道它开花。那时我们读小学，因为乡村条件有限，每一天我们都需要自带饭食去学校，午餐就吃自己从家里带去的饭菜。为了带饭，我们必须早上起来做多一份中午的饭菜，类似现在上班族带饭去公司一样。

不同的是，那时带饭是个技术活——因为带饭出问题而饿肚子的人不在少数。如果带生米，路上可以不加水，到了学校加水后再放去蒸锅，但很多人有时忘记了加水，蒸出来的是米粒不是饭。也有人路上把米粒洒了，既不敢也没有时间回去取，又无法通知家长重新送，因此只得饿一顿肚子。有时米没有洒，你也记得了入锅前加水，但莫名其妙的，蒸好的饭打翻倒出来了，你只得骂几句娘，然后取回空空的饭盒坐在座位上发呆。如果有菜，你可以吃点菜，如果没有菜，你就只能饿着，自认倒霉。但更倒霉的是，饭盒被别人故意或无意误取，饭盒连同饭一起永久消失了，这时，你不但要饿肚子，而且回家还得挨一顿骂，甚至是一顿打。这样的情况总是不断出现，所以，有人直接带熟食，不蒸，中午吃凉的，保证不饿肚子，但多数家庭没有时间做熟食，还是只得带生米。

至于菜，多数人是不拿去蒸的，好菜一蒸必定轮不到你吃了，也不知进了谁的肚子。有时等你眼巴巴取回饭盒，发现饭还在，菜不见了，你只得委屈地哭上一阵，然后乖乖回去吃白饭，装菜的盅能找回就不错了。但是四川的冬天很冷，那时候的菜多少会用点猪油，所以菜到了中午总是凝固的，饭又凉得快，所以，菜多是吃冷的，凉的。有时没有办法，想着吃热的，拿菜蒸一蒸，总不能每次都丢吧，这样偶尔也能吃点热菜，暖暖身体，但多数情况下，那时候带的菜无需蒸，没有什么油水，也不敢拿去蒸。

吃饭是件盛事。那时我们女生常常和男生各自组队，三五成群，取回饭盒后大家自觉摆出自己带的菜，堆在一起，然后开始聚餐。能够在一起的，还必须是拿得出手的菜，菜太糟了自己不好意思跟人分享，但多数时候大家都差不多。你吃一点我带的白菜，我吃一点你带的大头菜，你吃一点我爸做的猪油炒土豆丝，我吃一点你妈妈做的裹粉辣椒……一边吃一边闲聊，所有关于洋姜的菜肴我都是在那时品尝到。此刻想起来，连同那脆爽、鲜甜的口感也一并流淌在了舌尖。

有时，我们的班主任也会端着一个小碗，悠哉悠哉来班级看看我们吃的菜。每当她笑语盈盈地进来，我们便觉得害羞跟紧张，生怕那天的菜不合她的眼缘。偶尔，她会一一询问谁带的什么菜，然后低头仔细地看，遇到她觉得不错的，她也会伸筷子进去夹一点尝尝，然后赞美两句。我们从来不敢喊老师吃我们的菜，那时候大家都胆小，躲着老师走，谁敢主动分享自己的菜呢？况且又不好。但我很有幸吃过班主任做的菜。

那时候老师的宿舍是面对面两排单人房，中间是走廊，炒菜的锅子都放在走廊开阔的地方。我们班主任的房间外就放着她的锅子。有一回她炒了一个辣椒炒肉，然后专门叫我过去尝尝她的手艺，青色的辣椒混合着肉香，让我闻着就垂涎三尺。一想到此事，我的口中立马联想到湘菜的小炒肉，口舌生津。

吃完饭，我们便可以去操场疯玩。操场就在教室外面，没有楼梯，一出门就到。全校就一个操场，所有人吃完饭都在操场奔跑、打闹，运动、玩游戏、骑车，应有尽有。老师从来不会来管你，不用担心你晒着、摔着，我们可以一直发疯到上课。

记得那时我们常常喜欢玩一种游戏——挑水。四个人中必须有两个高个子，两个矮个子，这样才能“挑”起来。高个子女生并排相反站中间做支架，负责“挑水”，矮个子的做水桶挂两边，所有人的手交叉在一起。高个子同学利用手臂和肩膀的力量让两只“水桶”划圈转起来，甩起来，像飞一般，这就是“挑水”。现在看来，个子矮能做一只可以飞的“水桶”，能被人“挑”起来是多么巨大的福利，而高个子同学，基本从来无法享受到这种乐趣，因为矮个子负责“挑水”的能力肯定比她们差几大截。

这种各自带饭一起聚餐的时光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高中开始有了固定的食堂，大家打一份做好的饭，吃得随意，吃得匆忙，那些饭菜虽然花哨，却再也构不成过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