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南瓜干

黑猫白猫

江西省定南中学 缪以茂

　　晒秋，是丰收，是安宁，是思念。——题记

放假第一天，在省城读大学的女儿打了个视频通话，向她奶奶问候。祖孙俩聊得好嗨，欢快的笑声在厅堂里萦绕。玲玲眼尖，从视频中看到门厅墙根下排放着一溜儿南瓜，大声嚷道，奶奶，我喜欢吃南瓜干，你们有没有空去晒呀？

怎么没空呀？这段时间天气都好着呐，明天奶奶就动手晒南瓜干哈，过几天让爸妈寄来给你尝个新鲜。老人家没口子答应着，满脸透着宠溺的笑意，深深的皱纹尽情舒展，慈爱柔和的目光似乎要穿过屏幕，裹住手机另一头的孙女。

　　第二天一早，母亲挑选出三个大南瓜，像一个个小磨盘，表皮橙黄中带点儿墨绿色，说这样的很熟很甜。我提了提，有点儿份量，每个大概十来斤重，轻轻一拍，“嘣嘣”作响，似有擂鼓之声。

这些南瓜，是开春的时候，母亲在门前屋后的零星菜土栽种的。南瓜天生是平民风格，不挑肥瘠，哪里扔几粒籽儿就在哪里生根发芽，绕藤牵蔓，开花结果。平时我们还会去掐些南瓜花、南瓜苗做菜，纯天然绿色食品，鲜嫩可口。南瓜刚长时圆滚滚的，呈或浅或深的绿色，随后瓜瓣越来越鼓，瓜棱越来越深，瓜肉越来越厚，瓜皮越来越亮，颜色越来越黄。母亲看着南瓜架上一个个“磨盘”，掩不住欣慰的笑容。

　　一瓢瓢清水洒下来，先给南瓜来个淋浴，它光滑的触感让人觉得踏实。锋利的刀用力从它的棱隙间划过，南瓜被分成了十来块瓜瓣，瓜肉呈橙黄色，厚约二寸。我细心刨去南瓜皮，露出如翡翠般的绿色。轻轻削去瓜瓤，把南瓜籽儿收集在一个脸盆里。母亲从库房取来七八个作晒匾的蒸篮，在水龙头下一阵清洗，又用干燥吸水布抹得干干净净。

嘟，嘟，嘟，一连串砧板声响起，南瓜切成了均匀的半厘米厚的瓜片。母亲和爱人把南瓜片一片一片摆到晒匾上，一行又一行，竹篮里满满覆盖了一层橙黄色。

　　我现在的牙口变差了，很喜欢煮得烂透的南瓜，甜甜的，糯糯的，很下饭。怪不得你奶奶以前那么喜欢吃南瓜。母亲边摆南瓜片，边谈起了往事，有感而发。在五六十年代，粮食常常不够吃，饥荒带走了村里多少个生命，南瓜不知道救过多少人呢，许多家庭只因为地里多长几个南瓜、几根蕃薯而延续了下来。

有史记载，南瓜原产美洲，15世纪末新航路开辟后，在明代大航海时代的交往与贸易活动中，经东南亚传入中国，在新的土地上繁衍生息。故李时珍在《本草纲目》提及“南瓜种出南番，转入闽浙，今燕京诸处亦有之矣”。因其易栽和高产的特性，迅速推广至全国，并在饥荒时期成为重要代粮作物，被称为“饭瓜”或“保命瓜”。井冈山斗争时期的“红米饭南瓜汤，餐餐味道香”成为物质条件极端艰苦下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象征，在中国革命史上写下辉煌灿烂的一页。诗赞南瓜曰：“逢人笑脸开心美，做菜充粮入口香”。

　　接下来的两个南瓜也经过清洗、削皮、去瓤、切片，母亲和爱人精心摆到竹篮内。八个晒匾排成一行，搁在门坪侧面的南瓜架上晾晒，铺开一片金黄，像秋天的调色盘，浓墨重彩地装点着乡村的大地。此情此景，并不亚于篁岭的晒秋。

正是秋高气爽时节，天空少有云朵，蓝得纯粹、深邃、澄澈。秋天的阳光，热烈中带着柔和，像金色的绸缎铺展下来。秋天的微风，挟着稻谷的香味儿，轻轻地吹拂而至。南瓜片在秋光秋风的轻抚下，把润润的水份和甜丝丝的气息散发到空中，让人迷醉不已。这就是秋天丰收的味道。

　　蚂蚁们闻香而来，排着一列列长长的队伍，爬上竹篮，痛快地吸吮着南瓜片上晒出来的甜甜汁液，享受着秋天的盛宴。我们赶快转移阵地，将竹篮端到二楼，置于栏杆平台上。大家一起动手，将每一块南瓜片挨个儿翻个身，将背面朝上接受阳光的普照，使之均匀接受晾晒。

太阳在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缓缓没入西山，天边泛起橙红色的晚霞。一天下来，南瓜片缩水近半，变得软乎乎的了，我又将它们翻了一面。我童心忽起，用南瓜片在晒匾上摆了起来，“国庆”“中秋”四个字儿在霞光里颇显有趣。

　　第二天天气依然给力，缕缕阳光舐着晒匾，中午翻面的时候，南瓜片已有七分干，又缩小了些，有些卷曲，软中带韧，呈半透明状，并泛起了红色，渗出来的糖分有不少黏在了篮底。

第三天早上，爱人把南瓜片拌上米粉，摊在蒸篮上，在柴火灶大铁锅中蒸熟。刚出锅的南瓜片热乎乎软绵绵的，浓浓的甜味儿直透心底。家人们七手八脚一阵忙活，摆满三个晒匾，搁在晒台上。

　　南瓜片又享受了一天的日光浴，经过三天的炙烤，终于晒成南瓜干，红成一片，晶莹剔透，泛着亮亮的光泽，像赭红的玛瑙。扔一块入口，嚼劲十足，瓜香甜味从嘴巴直入心里。晒匾里盛着的，不仅仅是收成，更是农人的烟火气。

顺便收获的，还有一盘南瓜籽儿，母亲从中精选出一些结实饱满的个体，作为明年播撒的种子，期待继续今年的丰收。其余的将被热砂炒熟，成为高营养价值的坚果类小食物。

南瓜干富含膳食纤维和β-胡萝卜素，具有促进消化、补充营养、润肠通便、改善视力、降低血糖、补中益气之功效，适合作为健康零食。我们农村人家家户户都会在房前屋后的边边角角种一些不用专门管理的平民果蔬，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南瓜不在话下，不缺原料，都会在秋收之后晒制南瓜干，密封罐装，在干爽处存储起来，成为招待客人的上好生态食品。

南瓜干装成了两个小袋，母亲满意地笑了，她的孙女儿可以解一阵子馋了。千里之外的女儿，很快可以感受到家乡热烈的秋光，亲人温馨的爱，还有那，道不尽的思念与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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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