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我的人生，才刚夺出牙！

云淡风清

假期的午后，阳光透过纱帘，在休闲房的地板上铺开一片温柔的光斑。我蜷在沙发一角，脑袋轻轻抵着母亲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依偎着她。我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前置摄像头里映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

“妈，你看我眼角这细纹，一笑都堆成褶子了。”我对着摄像头撇嘴，语气里带着没来由的怅惘，“真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人都老了。”

话音刚落，母亲忽然侧过脸。她原本正端着茶杯，手顿在半空，音调“腾”地比平日高了八度：“你才多大？40出头，刚夺出牙呢！”她的手在我胳膊上拍了一下，力道不重，却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母亲的目光飘向窗外，仿佛穿越了时光，“要管你和你弟弟吃喝、学习，照顾你父亲、你奶奶、你外婆，还要上班。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十二点才能睡下。可那时候啊，只觉得精力用不完，经验刚攒够，家里外头都稳当了，事业才刚摸着门道——觉得人生才刚开始呢！”

我被母亲这股子笃定的劲儿逗乐了，肩膀一耸一耸地笑：“妈，您这情绪价值也太给力了！刚才还蔫蔫的，被您这么一说，我浑身都透着精神气儿。”

母亲却没笑。她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你看你爸，”她朝屋外抬了抬下巴，“快70的人了，每天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服穿的“程程头头”，早上6点起床做健身操，精神抖擞的割鱼草、喂鱼、喂鸡、砍柴、浇菜、种花、浇树，前阵子还跟我说，他想再创业呢。”她的眼神里透着光，“按着你爸这状态，你这40岁，明明是美好人生刚揭了个角儿，怎么就说老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父亲正在鱼塘边忙碌，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的背脊虽不如从前挺拔，动作却依然利落。一捧鱼草撒出去，水面立刻泛起细碎的涟漪，鱼儿争相跃起，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个说要“再创业”的老人，正用他最熟悉的方式，书写着生命的活力。

再回头看母亲，她的眼角的皱纹深深浅浅，笑起来会堆成两道弯弯的弧。可那双眼睛亮得很，像盛着年轻时的光，却又透着淡然、通透与从容。

一瞬间，我心里像被温水泡过的糖块，慢慢化开来，满是柔软的感动。何其有幸，能拥有这样一位既懂生活又有智慧的母亲。这些年，她总在我失落时把肩膀凑过来，轻声说“没事，妈陪着你”；在我难过时做我爱吃的菜，用香味熨帖我的心；在我迷茫得不知往哪走时，像拨灯芯似的，帮我把前路照得亮一点；在我缩着脖子想退缩时，轻轻推我一把，说“试一试，妈信你”；在我取得一点小进步时，比自己赚了钱还开心，鼓励我好好干；在我累得直不起腰时，她的怀抱永远是最稳的依靠。

母亲见我发愣，轻拂我的头，动作里满是疼爱：“我知道你这些年累，”她的声音轻柔下来，“上有老下有小，工作上还得扛事儿。可你想啊，40岁之前，不就是在做‘人生调研’吗？”

这个新鲜的比喻让我抬起头来。

“该碰的壁碰了，该懂的理懂了，”母亲继续说，“孩子大了些，咱们也攒了经验，这不正是能轻装上阵的时候？”她端起茶杯，轻啄了一口，“人生啊，就像一场长长久久的体验，不是赶路，是慢慢走，细细看，好好品，你要珍惜当下的每一天，因为今天的你，永远是将来最年轻的一天。”

母亲放下茶杯，目光温和而坚定：“你这40出头，就是刚把思绪理清楚的时候。往后的日子，才更有嚼头呢！”

清风吹进屋里，拂过我们的脸庞，轻轻地、暖暖的，把那些关于“老了”的怅惘都吹散了。是啊，母亲说得对，40多岁哪里是老了？不过是人生刚拆封，往后的日子，还有好多精彩等着我去尝呢。

屋外的桂花开得正好，是那种细碎的金黄，一簇簇藏在绿叶间。风一吹，香气就飘进来，甜香甜香的，在屋里酿成了最动人的时光。

“妈，”我轻声唤她，“谢谢您！”

母亲没说话，只是让我靠的更紧了些。在这个平凡的午后，在桂花香甜的空气里，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传承——母亲把她对生活的热爱、对岁月的理解，都化作这日常的言传身教，一点一滴地渗进我的生命里。

我知道，有母亲在，无论多大年纪，我的人生，永远都有刚开头的热闹与希望。就像她说的，人生才刚拆封，才刚夺出牙，精彩还在后头呢。而那些细纹，不过是时光留下的书签，标记着我走过的每一段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