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读的时光

慧子

作者：慧子

图片：慧子

我从来没有留意过栾树，

也从未触到史铁生笔下的“浓”。

如今，

猝不及防撞进这刹那的馨香与染指的芳华，

心尖竟漫开一片无言的空白，

我该如何描述，

那些被我忽略的时辰呢？

总以为树只是路边的背景，

绿得模糊，黄得潋滟，落得无声。

连雨打后落在脚尖的细碎光影，

也没多看一眼。

我总裹着风，

匆匆擦过树影，

从没想过蹲下来，

看一片羽叶的脉络里

藏着多少雨水浸过、

又被阳光烘暖的轻。

也总把“浓”字搁在纸页外，

以为地坛的柏影、墙根的草香，

不过是别人笔下的风景与我无关。

竟没细想，

史铁生写的“浓”，

原来才是慢下来才能触到的温度：

是叶尖凝着的露、

是风里缠着的香、

是一棵树把四季、把雨润的时光，

酿成的不声不响的情。

终于在树下驻足，

我来得这样迟——

雨刚歇，花上沾着湿，

抬眼间的绵密，

看见雨后叶尖坠着的水珠，

把浅碧浸得更透，

像给每片羽叶挂了枚透亮的小镜子，

风一吹就滴下细碎的凉，

连我的心也跟着软了……

可是，我却一直只盯着路尽头的灯，

只顾低头而过……

直到今天，

栾树的红荚落在肩头，

带着雨后的潮，软乎乎的，

像碰了碰旧时光的衣角。

我忽然愣了神，

才懂那些被忽略的时辰里：

有着栾树独有的柔和情，

有着史铁生的“浓”在弥漫。

而我，总在忙着赶路，

错过了叶与光、叶与雨的私语，

也错过了把“浓”字从纸页上，

揣进心里的柔软可能。

原来，

一树栾树，

就是秋天的开始，

一声纤柔的先撞开了秋的门。

原来每片羽叶、每串带雨痕的红荚，

都是秋天寄来的信笺，

字里行间浸着浅黄、橘红，还有雨的清。

那些未读的时光，

始终在枝头静静等待：

一次恰如其分的抬头，

一次放轻脚步的倾听，

一次接住它雨润后、最实在的温柔。

它一半浸着夏天的余温，

一半染着秋天的初凉。

史铁生笔下的栾树出自其经典散文《我与地坛》。他在文中描写道：“那儿有几棵大栾树，春天开一簇簇细小而稠密的黄花，花落了便结出无数如同三片叶子合抱的小灯笼，小灯笼先是绿色，继而转白，再变黄，成熟了掉落得满地都是”。这些“小灯笼”精巧得令人爱惜，成年人也不免捡了一个还要捡一个。

在《我与地坛》中，史铁生还讲述了栾树下的故事。他曾在地坛的栾树下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捡灯笼，和哥哥一起玩耍，后来又见到小姑娘因患有精神发育迟缓而被旁人戏耍，哥哥及时赶到带她回家，捡起的小灯笼洒落一地。史铁生对此情景描写道：“大树下，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滚动，仿佛喑哑地响着无数小铃铛”。

史铁生笔下的栾树，不仅是地坛里的一道自然风景，更承载着他对生命的观察与思考，象征着生命的绚烂与坚韧。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