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303122858</p><p class="ql-block">文/图/编辑:枫林</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十五岁,顺利考入某专业学校,那是我离家的第一个秋天,像一株被突然移植的幼苗,在陌生的城市里适应新的水土新的氛围。转眼中秋节到了,但中秋的月亮圆得让人心慌,宿舍楼里空了大半,我独自趴在窗前,望着那轮冷清的明月,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背井离乡的感觉,“月是故乡明”,虽然离家不过十几天,思念却像野草般疯长——我想念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想念父亲沉默却关切的眼神,甚至想念弟弟妹妹争抢月饼时的吵闹。</p> <p class="ql-block"> 生活是拮据的,每月的生活费要精打细算,回家的路费成了天文数字,只有在梦境中回家了。中秋与重阳相隔二十四天,我默默盘算着,想尽一切办法重阳节回家一趟,实在忍受不了思念之情了。</p><p class="ql-block"> 记不清提前多少天了,我捏着皱巴巴的毛票,在校门口小商店的柜台前徘徊了很久,最终,我买了两包青岛钙奶饼干——那是城里人才吃的稀罕物,我想象着父母尝到时惊喜的表情,回到宿舍悄悄地放在箱子底部。</p> <p class="ql-block">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再也挥之不去:我要回家,一定要在重阳节前赶回去。接下来的二十多天,我开始了近乎苛刻的节衣缩食。早餐的馒头分一半留到中午,就着免费的开水咽下;晚饭常常是一碗稀粥,撒几粒粗盐就是佐味。同学们相约去市里游玩,我总推说要在教室温书,深秋的风已经很凉了,我裹紧单薄的衣衫,在校园的梧桐树下背书,心里却燃着一团火——每省下一分钱,就离回家的路近了一步。</p> <p class="ql-block"> 路费还差五毛,再坚持一下吧,老天总是眷顾思家的游子,同乡的刘大哥在运输队工作,重阳节正好要运煤回老家那个方向,虽然认识,但我还是怯怯地去找他,生怕被拒绝,话还没说完,这个憨厚的山东汉子就拍了拍我的肩膀:“正好路上有个伴!”出发那天凌晨,星子还稠密地挂在天上,那是一辆破旧的解放牌卡车,车厢里满满的煤渣,刘大哥扔给我一件破棉袄:“路上冷,裹着点。”卡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摇晃,煤灰扑面而来,我紧紧抱着那两包用油纸裹了又裹的饼干,像护着最珍贵的宝贝。</p> <p class="ql-block"> 两百多里路,从黎明走到正午。我在车厢里被颠得七荤八素,满脸满身都是煤灰,嘴唇干裂出血,但当我远远望见村口那棵老槐树时,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急切,正午的阳光正好,母亲正在院里晒豆角,看见我这个“煤黑子”愣在原地,手里的簸箕“咣当”掉在地上,她快步走来,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眼泪在眶里打转,却笑着哽咽道:“这哪里像求学的学生,简直是掏炭的流浪儿!”父亲闻声从屋里出来,接过我递上的饼干,手指摩挲着包装纸,久久没有说话。</p> <p class="ql-block"> 那顿重阳午饭,是记忆里最香甜的盛宴。母亲炒了鸡蛋,炖了白菜粉条,我把钙奶饼干泡在热水里,看它们慢慢软化。父亲破例喝了半盅酒,话比平时多了不少。阳光透过窗棂,把每个人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染成金色。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团圆,不是地理上的相聚,而是心灵找到了可以安然栖息的光源。</p> <p class="ql-block"> 多年后,每当重阳的阳光洒满庭院,我总会想起那个满脸煤灰的少年,他用最笨拙的方式,完成了对“回家”最深刻的理解。秋阳无言,却见证了一代代人心中永不褪色的深情——那是穿越山海也要奔赴的约定,是无论走多远都斩不断的根脉相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