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露重,且自添衣

庞随军

<p class="ql-block"> 秋深露重,且自添衣</p><p class="ql-block"> 作者:庞随军</p><p class="ql-block"> 街角那几株银杏,前几日还只是边缘镶着一圈圈淡淡的焦黄,像少女裙裾的滚边,羞怯而矜持。不过一夜的风,今早再看,那黄色便仿佛决了堤的洪水,汹涌地、不由分说地漫漶开来,成了半树璀璨的金。那颜色是暖的,是亮的,在清早淡薄的晨光下,几乎要燃烧起来。可我心里知道,这燃烧,正是它生命最后的、最辉煌的告别了。再过些时日,一阵更冷些的风,或是一场更绵密些的雨,这满树的热闹,便要零落成泥,只剩下光秃秃的、沉默的枝干,指向高而远的、寂寥的天空。这便是我所感知的寒露,一种极致绚烂与极致清冷之间的,微妙的、颤巍巍的平衡。这时候的空气,吸到肺里,是有形状,有质感的。它清冽得像刚从深井里打上来的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又混杂着泥土里蒸腾起来的、腐殖质的醇厚气息,以及路边不知名野草将枯未枯时散发的、略带苦味的芬芳。这是一种复杂的、属于成熟与衰败交织时刻的独特气味。它不似春日的花香那般浮媚,也不似夏日的草木蒸腾那般热烈,它沉甸甸的,带着一种沉思的、反省的意味。我走在这样的空气里,脚步会不自觉地放慢,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季节柔软的、敏感的神经上。周遭的声响,也仿佛被这空气滤过了一般,车马声,人语声,都隔得远远的,朦朦胧胧的,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这样的时节,最宜做的事,便是“无事”。并非真的无所事事,而是将心腾空,将那汲汲营营的俗念暂且搁下。于是在午后,我搬一把藤椅,坐在尚有几分余温的廊檐的下面,看云、看雨。秋天的云是最好看的,它们一团团,一卷卷,疏疏朗朗地停在天幕上,不像夏云那般浓墨重彩、瞬息万变,它们是从容的,恬淡的,像一位丹青妙手,在生宣上随意点染的几笔淡墨,意到笔不到,留白处,是无穷的韵味。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自己也成了这天地间一个自由的人,从种种羁绊中,暂时地超脱了出来,所谓“无事小神仙”,这份闲逸,在春日是浮躁的,在夏日是奢侈的,唯有在这深秋,才显得如此妥帖,如此理所当然。</p><p class="ql-block"> 思绪飘着飘着,便容易落到一些实处上去。会忽然想起,远方的友人,他们那里,是否也到了“露气重而稠”的时节?他们的窗前,是否也有这样一株正在燃烧的银杏?想着要给他们写一封信,不必长篇大论,只寥寥数语,说说眼前的景致,谈谈近日读的书,末了,总要郑重地添上一句:“秋深露重,望自珍摄,且添衣。”这“添衣”二字,在此时节,是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觉温暖与真挚的关切。它不涉灵魂,不论人生,只关乎这具在尘世中奔波、会感知寒热的皮囊,而这,往往是最朴素,也最动人的情意。秋深处,夜来得也早了。五六点钟的光景,暮色便如一张巨大的、灰蓝色的网,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合拢过来。华灯初上,那灯光在沁凉的空气里,也晕开一团团柔和的、蛋黄似的光圈,看着便觉有几分暖意。这时候,最盼望的,便是一碗热汤了。无论是妻子熬的、炖得奶白的排骨汤,还是自己随手煮的、飘着几叶青菜的素面,那蒸腾而起的热气,瞬间便能将玻璃窗蒙上一层白雾,也将一身的寒气与疲惫,都熨帖得服服帖帖。这人间烟火,是抵御这渐深秋意最坚实的堡垒。寒露,便在这绚烂与清寂的夹缝里,在这向外张望与向内省视的交替中,一日日地让秋深了。它不催促,也不挽留,只是静静地呈现,让我看清生命荣枯的本来面目。记得陶渊明诗中云:“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古人诚不我欺,时节悄然而至,不曾敲锣打鼓,却以最细腻的笔触勾勒出岁月的轮廓,那满地落叶,那暗香浮动的桂子,那日渐清瘦的日光,无不是秋的密语,只待有心人驻足解读。它教会我们的,或许正是在这必然的流逝中,如何安顿自己,于绚烂时驻足欣赏,于清冷时向内取暖,并于这凉薄的世间,不忘给彼此一句“且添衣”的、最朴素的叮咛。</p> <p class="ql-block">  寒露时节,窗户外面的光景便有所不同。那光,不再是夏日白晃晃的、带着灼人热气的泼辣一片,也不是初秋那明净如琉璃的、带着些许爽朗的亮。它变得薄了,淡了,像一层被清水漂洗过的、半透明的素绢,懒懒地、斜斜地铺展开来。光线透过开始变得疏朗的梧桐叶子,在地上筛下些斑驳的、颤巍巍的影子,那影子也是清冷的,仿佛带着重量,压得地上的尘埃都静默了。风是悄没声地来的,贴着地皮,掠过墙根,带着一种彻骨的、不容分说的凉意。它不像冬风那般凛冽如刀,却更像无数枚纤细的、冰冷的针,从衣袖的缝隙里,从领口的敞开处,无声地刺入,让我不由得打个寒噤,心里头也随着一紧。这时候,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到,秋,是深了。这深了的秋意,最是凝练在那一个个清晨的露珠上的。起个早,到院子里,或是沿着少有行人的小径走一走,便能看见。草叶的尖儿上,花瓣的边缘,甚至是那蜷缩着的枯黄落叶的脉络里,都缀满了它们。一颗颗,圆润饱满,澄澈透明,像极了离人忍在眼角、终未落下的泪。它们静静地栖在那儿,敛着天地间最后一点温存的梦。太阳一出来,光一照,它们便闪烁着,不是那种耀眼的、金灿灿的光,而是一种内敛的、白金似的、短促的冷光,一闪,便熄了,仿佛一声极轻的叹息。古人说,“露凝而白”,这“白”,想来不是颜色的白,而是一种气韵,一种由热转冷、由疏放转为内敛的、临界点上的白。它是夜的遗腹子,是夏的墓志铭,清清白白地,宣告着一个季节的终结。这样的节气,总让人无端地想起些旧事,想起一些远了的人。那感觉,不像夏日暴雨般地倾泻,也不像春日微雨似的缱绻,倒像是这秋日早晨的薄雾,丝丝缕缕,从心底里漫上来,带着潮湿的、微凉的惆怅。或许是在某个相似的、有着清冷空气的早晨,与谁在站台告别,彼此口中呵出的白气,交织又散去,像不曾说出口的话语;或许只是记忆中一个模糊的、温暖的背影,渐渐融进这同样迷蒙的光线里,再也寻不见。这些人与事,平日里被生活的尘嚣密密地封着,到了这寒露时节,被这冷雨一洗,被这凉风一吹,便都清晰地浮现出来,棱角分明,带着露水般的凉意,触手生寒。</p><p class="ql-block"> 于是,便觉得这节气是教人向内走的。夏日里那股向外奔突的、挥霍生命的劲儿,此刻是彻底地消歇了。人变得沉静,像一只预备过冬的虫,只想把自己妥帖地安顿在一处温暖安稳的角落里。夜里,泡一杯热茶,看那白气袅袅地升腾,在灯下氤氲成一团光晕;或是翻开一本许久未读的、纸页已有些泛黄的书,那油墨的香气混着旧纸特有的味道,便是一种极安稳的慰藉了。窗外的风声、虫声,都成了遥远的、与自己不相干的背景。这一刻,世界很大,寒露很重,但这一方小小的、亮着灯的天地,却是属于自己的。这是一种收敛,一种退守,是生命在喧哗的间隙里,一次深深的、自在的呼吸。寒露寒露,顾名思义,是寒从脚生,露凝为霜了。这节气,便是一个温柔的提醒,一个婉转的过渡。它告诉我和你,绚烂之极,终归平淡;热烈之后,必有清冷。它不像立春那样充满希望,也不像冬至那样宣告极致。它只是这样不悲不喜地、从容地立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智者,看着生命从一种形态,缓缓地、必然地,走向另一种形态。我拢了拢衣襟,将那最后一点凉意也隔绝在外。远处,有晚归的鸟雀,发出几声短促的啼叫,划破这愈来愈浓的暮色。天地间,万物都在做着各自的告别与迎接。而我,也只是这万物之一罢了。一片落叶,旋于窗台,驮着半盏晨光。清露垂睫,在草尖颤巍,将未说的话语凝成剔透。触手,凉意便顺着脉络,静静渗入时光心底,唤醒一页蛰伏的故人旧梦。秋风踱步,拂过林梢,翻阅满地斑斓。叶落无声,却似故人远去的足音,在空寂的阶前,垫一层松软的金毡。踏足其上,沙沙作响,是岁月摩挲的信笺,字迹已模糊,墨痕犹未干。白露浸衣,寒凉悄然沁骨。往事如蛰伏的虫,在湿润的土壤里,轻轻翻了个身。秋雨如期,叩打窗棂,声声慢,声声碎,宛若碎玉落于冰盘,敲打着无人应和的留白。暮雨缠绵,如丝如线,绣在残菊微蜷的花瓣上。冷香被浸润得愈发沉郁,随水汽氤氲,悄然浸透凝望的衣袂。石阶上,苔痕漫漶,是岁月用寂寞挥毫的淡墨诗行。夜凉,终是涨满了池子。星子如露,不慎坠落,在墨色的水镜中溅起点点碎银,漾开环环涟漪。新月瘦成一把银钩,悄然打捞着松间疏落的影。清泉在石上低语,潺潺潺潺,伴着半帘月光,流入微凉的梦境。</p> <p class="ql-block">  晨雾漫檐,清露垂瓦如碎银,触手生凉;落叶铺阶似金毡,踏足有声似故人远道而来。白露浸衣,凉意沁骨醒了两三点往事。秋雨叩窗,声似碎玉落盘,字字句句催着别离。午后天光斜穿梧桐,叶隙漏下光斑,像被墨迹掩盖的深情字句。落叶泛黄处,白露凝霜,北雁南飞掠清泉,孤雁极目望新月,松间影浸月,清泉石上流,视觉与时间的哲思,动景与静景的交织,岁月在此静静流淌。暮雨缠绵,打湿菊瓣,香浸衣袂;苔痕染阶,淡墨成诗。北雁南飞秋风过,落笔千言传相思,字字句句皆心声。夜凉如水,星露坠池,碎银溅起涟漪;新月如钩,松间影动,清泉潺潺伴月入梦。愿做清风客,月照松间,一枕新月总痴情,心随月动,情随景生。时光为盏盛烟雨,抿一口满是岁月滋味;岁月酿酒滴相思,品一滴尽是离愁别绪。等秋叶泛黄,白露为霜,把故事写进秋雨缠绵,字里行间皆是秋意浓。时光与情感的深度融合,岁月在此刻变得温柔。一窗雨落满地惆怅,一行露把时光分成两行。一行过往,一行未来。解一缆秋风付秋水,愿山河有情,带你走向诗和远方。心之所向,皆是美好;情之所至,皆是远方。我愿化作风,穿过这疏疏落落的秋。以月光涤荡心怀,枕一弯新月,将痴情寄予无声的流转。心,便随着月影徘徊;情,便顺着泉声滋生。时光,是一只素雅的陶盏,盛着漫天的烟雨。抿一口,是往事清冽又微苦的滋味。岁月,是一瓮深埋的酽酿,每一滴,都饱含着别离析出的醇厚离愁。等秋叶尽染,等白露成霜。便将这所有的故事,都写进一场绵绵的秋雨里。字里行间,不必言愁,皆是秋意本身的浓郁与静美。一窗疏雨,洇开满地无言的惆怅。一行清露,将漫长时间,清晰地分为两行。一行,是沉淀的过往;一行,是微明的远方。且解一缆温柔的秋风,付与无尽的秋水。愿这山河有灵,承载所有静默的深情,流向那片,心之所向的诗与远方。</p><p class="ql-block"> 闲来无事,晨光刚漫过窗棂,便觉空气里多了几分清透的凉。推开门,阶前的兰草叶尖缀着颗颗露珠,像撒了把碎钻,风一吹,便顺着叶脉滚落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秋意至此渐深,连露水都染了凉意,却也把秋光衬得愈发澄澈。沿着巷口的石板路往前走,墙根下的野菊开得正盛。细碎的花瓣沾着露珠,黄的像蜜蜡,白的似凝脂,在晨光里透着股倔强的鲜活。想起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在,从前总觉这是春日闲情,如今才懂,秋菊顶着寒露绽放,这份悠然里藏着不与寒暑妥协的韧性。就像生活里那些不声不响的坚持,没有轰轰烈烈的姿态,却在日复一日的坚守里,活出了自己的模样。转过街角,一阵桂香忽然漫过来。老桂花树的枝桠探过院墙,细碎的黄花藏在绿叶间,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香气却裹着露水的清润,丝丝缕缕钻进衣领。李清照说“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桂花从不在意是否惹眼,只在寒露时节默默吐香,把秋的清冷酿成了温润。这倒让人想起身边那些低调的人,不张扬、不炫耀,却用踏实的努力,在岁月里留下自己的痕迹。日头渐高时,露水慢慢消散,天空蓝得像块洗过的绸缎。坐在河边的石椅上,看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偶有落叶飘来,打着旋儿随水流去。远处的芦苇荡泛着浅白,风过时沙沙作响,倒有几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意境,只是寒露的露,比白露多了层凉,也多了层岁月沉淀的静。其实人生也如这寒露时节,有寒凉,却也有清欢。那些走过的路、吃过的苦,就像叶尖的露珠,看似清冷,却能折射出生活的微光。不必怕秋深露重,只要心怀暖意,保持一份从容与坚韧,便总能在寒凉里寻到属于自己的风景,是菊的鲜活,是桂的芬芳,也是岁月里慢慢沉淀的,属于自己的那份笃定与力量。暮色渐浓时,往回走。晚风里仍带着桂香,衣摆沾了些菊瓣的碎影。寒露的日子,没有盛夏的燥热,也无寒冬的凛冽,只有秋光正好,岁月含章。原来最好的时光,从来不是繁花似锦,而是历经寒暑后,仍能守着一份平和,在清浅的日子里,品出生活的回甘。</p> <p class="ql-block">  我总爱在寒露的清晨去郊外漫步。往日里喧闹的树林,此刻多了几分沉静。脚下的落叶被晨露浸润,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大地在低声絮语。抬头望去,枫树的叶子红得似火,银杏的叶片黄得如金,而松柏依旧挺立着苍翠的枝干,三种色彩交织在蓝天白云下,构成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偶有几只麻雀落在枝头,啄食着残留的果实,叽叽喳喳的叫声打破寂静,却更显秋晨的清幽。走着走着,忽见墙角一丛野菊开得正盛。它们没有温室里菊花的娇艳,却多了几分坚韧。细长的花瓣上沾着晶莹的露珠,风一吹,露珠滚落,花瓣却依旧傲然挺立。想起元稹的诗:“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寒露时节,百花早已凋零,唯有菊花迎着渐浓的寒意绽放,用一抹亮色装点着萧瑟的秋景。这不禁让人思索,生命何尝不是如此?越是在艰难的境遇中,越要活出自己的姿态,哪怕环境再恶劣,也要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路边的田埂上,农人正忙着收割最后的庄稼。金黄的稻谷早已颗粒归仓,只剩下光秃秃的稻茬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丰收的喜悦。几位老人坐在田边的石头上,晒着温暖的阳光,聊着今年的收成。他们的脸上布满皱纹,双手粗糙得像是老树皮,可眼神里却满是满足与欣慰。是啊,一年的辛勤劳作,终于换来了沉甸甸的收获。这让我想起“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人生没有不劳而获的成功,每一份成就的背后,都是日复一日的坚持与付出。就像这寒露时节的田野,只有经过春的播种、夏的生长,才能在秋的寒意中迎来丰收。行至山间溪流旁,溪水比往日更显清澈,却也多了几分寒凉。水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偶尔有几条小鱼游过,激起一圈圈涟漪。岸边的芦苇荡里,白色的芦花随风飘荡,像是漫天飞舞的雪花。想起王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句,此刻虽无落霞与孤鹜,却有秋水与长天相融的静谧之美。这寒凉的溪水,不正是人生路上的挫折与困境吗?它或许会让我们感到寒冷与不适,却也能洗净我们内心的浮躁,让我们在沉静中思考人生的方向。 </p><p class="ql-block"> 漫步于山间小径,更是能感受寒露时节独有的景致。山路旁的枫树,叶子已红得似火,远远望去,宛如一片燃烧的云霞,将整个山谷都映照得暖意融融。“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杜牧笔下的秋景在此刻有了最生动的诠释。那枫叶历经了春的萌发、夏的繁茂,在秋霜的洗礼下,褪去了青涩,沉淀出热烈而醇厚的色彩,仿佛在用生命最后的绚烂,向世界展现最动人的姿态。林间的草木大多已换上了枯黄的衣裳,唯有松柏依旧挺拔,翠绿的枝叶在寒风中傲然挺立,尽显坚韧不拔的风骨。偶尔可见几株野果挂在枝头,红的似玛瑙,黄的如琥珀,在萧瑟的秋景中格外引人注目。它们历经了风雨的洗礼,在寒露的寒凉中依然坚守,用饱满的果实诠释着生命的厚重与顽强。驻足凝望,不禁想起古人对寒露的吟咏。白居易在《池上》中曾经写道:“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兰衰花始白,荷破叶犹青。”诗中的寒露带着几分凄清,却也蕴含着万物生长的自然规律。兰草虽衰败,却开出洁白的花朵;荷叶虽残破,却仍有绿意留存。这便是秋的智慧,在凋零中孕育新生,在寒凉中沉淀力量。人生亦如这寒露时节的万物,总有寒凉相伴,总有风雨来袭。或许我们会像落叶般经历失意与漂泊,像草木般遭遇挫折与困境,但只要我们心怀坚韧,便能如松柏般傲立风霜,如野果般在困境中积蓄力量。正如枫叶在秋霜中绽放绚烂,我们也能在逆境中锤炼自我,在挫折中成长蜕变。寒露的寒凉,是对生命的考验,更是对意志的磨砺。它让我们在喧嚣的尘世中静下心来,思考生命的意义,沉淀内心的浮躁。在这清冽的时节里,我们可以卸下一身的疲惫,整理好心情,带着对未来的期许,重新出发。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山间,为枯黄的草木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寒露的夜即将来临,寒凉会愈发浓重,但我们知道,熬过这漫长的冬夜,便会迎来春暖花开。正如这秋的凋零不是结束,而是为了来年更好的绽放,我们所经历的困境与挫折,也不是终点,而是通往成功的阶梯。愿我们都能如寒露时节的万物般,在寒凉中坚守,在磨砺中成长,用坚韧与勇敢书写属于自己的人生华章,在生命的旅程中,绽放出独一无二的光彩。</p><p class="ql-block"> 午后,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雨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打在脸上,让人不由得缩紧了衣领。我撑着伞走在街头,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波。有的人为了家庭忙碌,有的人为了梦想奋斗,有的人为了生计操劳。雨水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人们前行的脚步。就像这寒露时节的雨,虽然寒冷,却能滋润土地,为来年的生长积蓄力量。人生中的困境与挫折,不也是如此吗?它们或许会让我们暂时迷茫、痛苦,却能磨练我们的意志,让我们在风雨中变得更加坚强。傍晚时分,雨停了,天边出现了一抹淡淡的晚霞。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万物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远处的山峦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壮丽。我站在窗前,看着这美丽的秋景,心中满是感慨。寒露时节,虽然寒意渐浓,却有着独特的景致与韵味。它让我看到了生命的坚韧,感受到了付出后的收获,也让我在寒冷中学会沉淀与思考。人生如四季,有春的温暖,夏的热烈,秋的寒凉,冬的凛冽。寒露就像是人生中的逆境,它带着寒意而来,却也蕴含着成长的力量。正如陶渊明说:“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面对寒露般的困境,我们不必畏惧,不必退缩,而是要像菊花一样傲然绽放,像农人一样辛勤耕耘,像溪水一样勇往直前。相信只要我心怀希望,坚持不懈,就一定能在寒冷中迎来温暖,在困境中收获成长,让人生在岁月的磨砺中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夜色渐深,寒露的寒意愈发浓烈。窗外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像是一层薄薄的霜。我知道,在这寒凉的秋夜里,万物都在积蓄力量,等待着来年的春暖花开。而我们,也应该在这寒露时节,整理好心情,带着坚韧与勇气,继续前行。因为我们坚信,只要心中有光,就无惧寒意;只要脚下有路,就无畏远方。</p> <p class="ql-block">  细雨绵绵,在廊下小憩,手里一卷《楚辞》正翻到“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忽听得极轻、极脆的一声“嗒”,像是一句迟到了许久的耳语,终于落在了我的书页上。低眉看去,竟是一片梧桐叶,半黄半绿的,边缘已蜷缩成一种疲惫的姿态。我拈起它,对着光看那叶脉,纵横交错,像一张写满了往事却又字迹模糊的羊皮信笺。风是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有了秋的意味。它不再像夏日那般黏稠、滞重,而是变得清冽、爽利,带着一种洞穿的凉,从庭院的那一头,倏忽一下便到了我的窗前,摇动着檐下那串旧风铃,叮叮咚咚的,敲打着寂静。这寂静,是秋日独有的。夏日的静是闷的,被蝉声与溽暑裹得严严实实;而秋日的静,却是空明的,辽远的。人坐在这寂静里,心思便不由得飘忽起来。目光越过矮墙,看那天边的云,也仿佛被这秋风漂洗过了一般,褪去了浓墨重彩,只余下浅浅的、疏疏的几笔,像新晒的棉絮,又像美人卸妆后颊上淡淡的倦影。而那霞,更是妙极。它不像夏日黄昏的晚霞那般泼辣、炽烈,烧得半边天都疼。秋霞是矜持的,是内敛的,起初只是天边一抹若有若无的绯红,像少女酒后微酡的面庞;渐渐地,那红色深了,化了,与沉下来的靛青天色交融在一起,晕染成一片迷离的、说不清是紫还是灰的梦境。看着看着,便觉着自己也要化在这片烟霞里了,身子轻轻的,随着那最后一道光,一同沉坠到山的那边去。古人说,“落霞与孤鹜齐飞”,我眼前没有孤鹜,只有这无边无际的、温柔的霞色,它不飞,它只是流,静静地流,把人的魂儿也一并带了去。</p><p class="ql-block"> 夜色,便在这流霞的尽头,无声无息地合拢了。梦里,果然是一片烟霞。我仿佛走在一条极长极长的回廊里,两旁是乳白色的、流动的雾霭。远处有钟声,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头空落落的。我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只顾往前走。廊外似乎有荷塘,残荷的枯枝像瘦硬的墨笔,在雾里写着看不懂的字。忽然,有个人影在雾的那一端,影影绰绰的,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那身形是熟悉的,像多年前读过的一句诗,音韵还在唇齿间,意思却早已模糊了。我想唤他,却发不出声音;想追上去,脚步又沉得提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影子,被愈来愈浓的烟霞吞没,最后,连那一点轮廓也消散了,只剩下满世界的、空蒙的白。蓦然惊醒,窗纸已是蒙蒙亮。秋风从窗隙钻入,带着晓露的微寒。梦里那点惆怅,像一枚冰冷的玉佩,贴在心口,许久也暖不过来。我起身,推开窗。院中的石阶上,又多了几片零落的叶,静静地偎着,像是在相互取暖。那个梦,那片烟霞,那个寻不见的人,都远去了。只剩下这清冽的、真实的秋。我忽然觉得,那惊了秋的落叶,与那入了梦的烟霞,原是一回事。它们都是时光递来的一封短笺,告诉你有些繁华已经落幕,有些思念只能寄存于虚无。醒后且去汲井水,烹一壶暖茶,看这新来的秋日,究竟还有多少静默的故事,要缓缓地说与我听。秋风乱了心事,雅诗落入花间?起先,只是一阵极轻微的凉,贴着窗纱的细孔,悄悄地探进来,拂在脸上。那凉意并不惹人讨厌,倒像是一滴澄清的墨,无声地滴入一杯静水里,然后,丝丝缕缕地晕开,染透了周遭的空气。我放下手中的书,走到窗前。院子里的那几株梧桐,最先知晓了秋的消息。巴掌大的叶子,边缘已泛起一圈焦干的黄,像是被岁月不经意地烫了金边。风来时,它们便不再像夏日那般哗啦啦地喧嚷,只是矜持地、一片两片地,打着旋儿,悠悠地落下来,带着一种完成了使命的、疲倦的安详。我的心,也跟着那叶子,轻轻地、不着力气地,旋了一下。这秋风,像一把看不见的、柔软的梳子,本是要梳理这天地间的烦嚣,却偏偏,先撩拨了我这本已平静的心弦。那弦音颤颤的,幽幽的,搅动了一些沉在底下的东西。是些什么呢?也说不大分明。</p> <p class="ql-block">  仿佛是去年此时未读完的半卷诗,是某个黄昏里听来的一句旧戏文,又或者,是早已失了轮廓的一个背影。它们都淡淡的,像宣纸上褪色的墨痕,平日被理智妥帖地收着,此刻却被风一页一页地掀了起来。这便是我那被秋风拂乱的“心事”了罢,不成章节,也无头绪,只是一些微凉的、潮湿的情绪,漫了上来。于是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倒也不为别的,只是心里仿佛被这清寂挤得满满的,想寻一个更阔大的去处,容它散一散。院子里是静的,静得只听见自己的脚步,踏在那些不知何时落下的、半卷着的枯叶上,发出一种脆弱的、簌簌的碎裂声。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什么,却又重得一下下敲在心上。空气里满是润湿的、带着泥土与衰草气息的味道,凉意便从这气味里一丝丝地析出来,顺着呼吸,直浸到肺腑里去。路旁那些夏日里曾蓊蓊郁郁的草,如今都失了精神,软软地倒伏着。每一片叶子的边缘,都缀满了银白的露。这露,是夜的凝泪,是秋的私语,沉甸甸的,压弯了草茎最后的脊梁。我蹲下身,用指尖极轻地一触,一股凛冽的寒意便立刻传遍了全身,教人猛地一颤。这露,究竟是何其重呢?它不像雨那般骤急,也不像霜那般严酷,它只是沉默地、耐心地积聚着,用一整夜的光阴,将整个季节的寒,都细细地编织进这无数微小而晶莹的珠玉里。这重量,怕是草叶的,是花瓣的,也是人心的罢。</p><p class="ql-block"> 身上那件单薄的衣衫,此刻便显得愈发不合时宜了。风过处,它像一层无用的蝉翼,寒意便长驱直入,贴着肌肤,蔓延开一片细密的、无可奈何的凉。我下意识地将双臂环抱起来,心里却忽然想起古人说的“九月授衣”。想来在千百年前的某个同样深重的秋夜,也该有人早早地将熨帖的冬衣从箱笼里取出,递给那远行的游子,或是倚门的亲人罢。那一递一接之间,是怎样的妥帖与温暖。从前总觉得这“添衣”二字,带着些被管束、被催促的烦扰,如今独自在这寒露之中,才恍然悟到,那催促里藏着的,原是一种不必言说的牵挂。有人为你添衣,是天大的福分;若没有,便只好“且自添衣”了。这“自”字里,有几分孤单,几分清醒,也有几分自己对自己的怜惜与担当。这倒让我想起一些极远的、关于寒冷的记忆来了。似乎是童年时一个雪后的清晨,我贪恋被窝里的暖和,赖着不肯起床上学。母亲也不多话,只先将我的棉袄棉裤在火炉上烘得热热乎乎的,然后一股脑儿地塞进我的被窝里。那一瞬间,绒布贴着肌肤的温热,带着一股阳光般的、朴素的香气,简直将四肢百骸的慵懒与抵抗都融化了。我于是心甘情愿地,甚至带着一丝欢欣地,钻进那温暖的桎梏里去。那时的冷,是有解的,是有退路的。而如今的冷,是无声的,弥漫的,得用自己的体温去一寸寸地抵御。思绪正漫无边际地飘着,不觉已走到一株极大的梧桐树下。夜风吹过,又有一两张阔大的黄叶,恋恋不舍地告别枝头,旋舞着,静悄悄地落在我的肩头,又滑到地上。它们躺在那儿,安详地,像是完成了一生的壮游,终于找到了归根的所在。我低头看着,心里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这深秋的寒,与这生命的落,原来本是一体。它催促着你凋零,也逼迫着你坚韧。它让你感到孤单,也教会你自持。</p> <p class="ql-block">  我继续向前走,便到了小院深处。这里的花事,已不似春夏那般烂漫,是一种将尽未尽的、惜别的姿态。几丛晚开的三角梅,粉红的花苞在墨绿的叶间亭亭地立着,像古画里的仕女,执着一柄玉色的如意。风来,她们便微微颔首,谦逊而又雅致。更有那一片红暑花,开得最是泼辣,一簇簇水红的、细碎的花,密密地挤在溪边,秋风过处,便漾开一片迷迷离离的红雾,像是谁不慎打翻了胭脂盒。我便在这花间徘徊。看那秋风,是如何与这些残存的美人儿嬉戏。它不像夏日的狂风那般鲁莽,而是极有分寸的,时而温柔地托起一片花瓣,时而又顽皮地摇落一串露珠。那些飘落的花瓣,有的沾在了我的衣襟上,有的便落入了脚下的青苔里。红的,白的,黄的,星星点点,竟像是自然信手题下的一句句绝句。我俯下身,拾起一片嫣红的瓣,摊在掌心。它那么轻,那么软,纹理细腻得像婴儿的肌肤,边缘已有些卷曲,透着一股将逝的、哀婉的美。欧阳修在《秋声赋》里感叹“草木无情,有时飘零”,可我倒觉得,这飘零本身,便是一种深情的诗。它不与春争艳,只在清冷的季节里,安静地完成自己最后的舞蹈,然后归于尘土,化作护花的春泥。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我将花瓣轻轻放回苔间,心里那被秋风拂乱的丝丝缕缕,仿佛也寻到了它们的归宿。秋风乱的是尘世的心事,而花间落下的,却是永恒的雅诗。这诗,是易安的愁,是欧阳修的悟,也是此刻,我与这一草一木无声的对话。天色渐渐地向晚了,秋风里的凉意又添了几分。我拢了拢衣衫,转身循着来路回去。回头望时,见那一片花影树色,已在暮霭里模糊成一片温柔的灰绿。唯有风,依旧不紧不慢地,吹着,唱着它的歌。而我的心里,也落满了一篇无字的、清丽的诗。 </p><p class="ql-block"> 信步踏入这片深秋的天地里。风似乎更从容了些,拂过桂树,便挟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那香气也是凉的,像浸过了井水,闻着使人心思清明,又莫名地生出几分惆怅。墙角边的菊花,叶子有些憔悴地垂着,风过处,便懒懒地抬一抬,露出背面泛白的脉络。我看着,忽然便想起南宋那位才情卓绝的女词人李清照,在萧索的秋日,独对残酒,写下的句子:“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风,不也正是“西风”么?千年以前的愁绪,竟被这一阵风,毫无隔阂地吹到了我的眼前。那个“瘦”字,是何等地剔透,何等地沉重。它不独是形体的清减,更是心事积压,魂梦无凭后的一种风神。秋风卷起了我庭前的帘栊,也卷起了我心底的波澜;而此刻,它拂过我的面颊,是否也窥见了我那一点点无名的、不足为外人道的轻愁呢?诗,原来并不只在书卷里,它就落在这风里,落在这光影里,等着与一颗善感的心相遇。我终于转过身,向着来路,向着那窗内一灯如豆的温暖,慢慢地走回去。推开房门,那股积攒了一夜的、属于自己的热气,便温柔地将我包裹了。我径直走到衣橱前,取出那件厚实的、半旧的毛衣,不慌不忙地穿上。羊毛的纤维摩擦着肌肤,带来一种切实的庇护感,那浸透骨髓的寒意,仿佛才一点点地被逼退了出去。窗外的夜,依旧深沉;草木上的露,想必也愈发地重了。但此刻的我,已在这重重的寒露里,为自己,添上了一件衣裳。这仿佛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是一个郑重的仪式,用以安顿这深秋的夜晚,以及夜晚里这颗微凉的心。</p><p class="ql-block"> 写于二0二五年十月七日延安家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