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龙兴观遗址:千年古观随风去 遗址犹存诉沧桑

東澤

<p class="ql-block">遗址上的古柏</p> <p class="ql-block">龙兴观始建于唐代,曾是我国北方著名的道教活动场所。明弘治《易州志》载:“龙兴观在州治南三百六十步,唐初建,故名龙兴”。元初张柔修葺,明宣德时重建。龙兴观占地广阔、建筑宏伟,距今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儿时,就常听老人们讲:“先有龙兴观,后有易县城”;易州有三宝——“良岗赵氏菊画”、“柏林烟”、“树德堂制抱龙丸”,“柏林烟”便是指的龙兴观烟田所产的烟叶。</p> <p class="ql-block">遗址上对峙的两通明代石碑</p> <p class="ql-block">龙兴观遗址位于易县县委县政府南、文化广场西侧,与友谊路居民委员会毗邻。遗址平面略呈长方形,长270米,宽175米,为一凸起的岗阜之地。龙兴观遗址离我居住的地方步行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因离家近,加之从小耳濡目染听老人们讲述龙兴观的缘故,就养成了喜欢来此、经常来此的习惯,踽踽独行也好,驻足瞻观也罢,总觉得能够近距离触摸历史痕迹、感悟古远文化、与古人隔空对话,都是好的,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平日里也更加注意与其相关的著述、研究资料的收集整理,铢积寸累,对龙兴观遗址及其文化内涵也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和更深刻的认识。</p> <p class="ql-block">遗址上的《道德经幢》碑亭</p> <p class="ql-block">龙兴观遗址现仅存经幢、石碑四通,古柏一棵。观址最南端略洼处有白石刊刻的经幢一通,正面刻有“太上玄元皇帝道德经,大唐开元神武皇帝注”的字样,落款为“易州刺史兼阳军使赏紫金鱼袋上柱园田仁碗奉”。幢为开元二十六年(738)十月八日敕立。</p> <p class="ql-block">经幢通高6米,由座、身、顶三部分组成。幢身上端的石雕仰莲座,样式、尺寸皆与幢座相同,其上为幢顶。幢顶系用一块巨大的青石雕成,已有残缺,为庑殿顶状,呈八角形,与幢身形体吻合。从八面平顶雕出八脊,脊间刻瓦垅,再下刻檐板、飞檐和檐椽,角梁下有“一斗三升式”斗拱承托。整个经幢婷婷玉立,造型既简朴又典雅美观,庑殿顶式的幢顶是研究唐代建筑的珍贵实物资料。此幢为《道德经》的重要石本之一,已引起学界广泛关注,1996年被列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p> <p class="ql-block">《道德经幢》旧照</p> <p class="ql-block">道德经幢原本不是龙兴观旧物。据《天下舆地碑记》载,易县道德经幢于唐开元二十六年(738年)竖立在城西开元观,南宋乾道五年(1109年)由知府张孝祥移于府治,也就是现在的位置。明正统八年“龙兴观宗支恒产形图”碑上可见,经幢竖立在龙兴观十师殿的南侧。</p> <p class="ql-block">经幢局部</p> <p class="ql-block">经幢所刻5000言,字体刚劲飘逸,圆转流美,是唐代书法的上乘之作。但遍寻幢身,未发现书者姓名。据经幢上翁方纲“苏灵芝书道德经,不著名氏,故著录家皆未之及……”的题记,并对照苏灵芝所书易县的“易州铁像颂碑”、“梦真容敕碑”和现存保定莲池的“田公德政之碑”的书写风格,经幢确为苏灵芝所书。苏灵芝(生卒年不详),武功(今陕西武功县)人,唐代书法家,玄宗时曾任登仕郎前行易州录事。其书法融二王(王羲之、王献之)、虞(世南)及诸家为一体,楷、行兼有,与当时的胡霈然、徐浩齐名,对后世有一定影响。宋代文学家兼金石学家欧阳修曾称誉他为唐代的写碑手。</p> <p class="ql-block">《重修龙兴观住持耿景顺功行碑》碑阳</p> <p class="ql-block">《重修龙兴观住持耿景顺功行碑》背阴</p> <p class="ql-block">经幢以北约135米处,两通明代石碑对峙而立,碑体高大,盘龙额首,龟趺座均没入土中,汉白玉石质。东面一通,碑阳额题“易州重修龙兴观碑铭”,篆书阴刻;碑阳正书阴刻,碑文首题“大明保定府易州重修龙兴观住持耿景顺功行碑”,尾题“时正统八年岁次癸亥夏四月辛卯嗣法弟子张通微、陈道兴、吴景胜等立石”,碑阴额题为“龙兴观宗支恒产形图”,正书阴刻,以示意图的方式,碑阴上半部分为《龙兴观恒产形图》,下半部分为宗派传承系谱,本院及下院众名字及恒产界畔说明;西面一通,碑阳额题“重建龙兴观功行之碑”,篆书阴刻;碑阴额题“崇教赞成功德主员名”,正书阴刻;碑文首题“重修龙兴观悟玄纯素法师功行碑”,碑阴刻功德主名,时间亦与前碑同,正文俱正书阴刻。两通明碑的北侧有直径约1.5米,枝繁叶茂的古柏一棵。树下北侧立有元代石碑一通,此碑碑体扁平,额半圆,碑阳面西,方座,碑座及半截碑没入土中。碑阳额题“大元易州龙兴观宗支恒产记”,首题相同。署名“郡人高执中为之书”。碑阳主要记录立碑缘起、龙兴观宗支源流及“本观常住殿宇房舍地土园林”四至界畔。碑阴额首正书“龙兴观正一宗支图”,尾题“至正十一年六月初三日建”。</p> <p class="ql-block">《龙兴观宗支恒产形图》</p> <p class="ql-block">《龙兴观宗支恒产形图》旧拓</p> <p class="ql-block">龙兴观现存的这四通幢、碑,应该只是观内原有碑碣的很少一部分。据《寰宇访碑录》、《上谷访碑录》、《易州志》等史籍所录,除前所存幢碑外,尚有“大唐景龙二年道德经碑”(世称景龙二年石本)、“唐景福二年道德经碑”(世称景福二年石本)、“龙兴观创造香幢记”、“元至顺二年龙兴观皇太后懿旨碑”、“龙兴观提点功德碑”等,现均已无存。“大元易州龙兴观宗支恒产记”和“明正统龙兴观宗支恒产形图”二碑,均详细记述了当时龙兴观的建筑规模、布局、田产及东、西、南、北四至情况。这里有一个重要原因所在。原龙兴观位于县城南,北近民舍,南毗城垣,东、西两面与耕地相连,因此为了田产界畔,与四周乡民不断发生争执纠葛。为了保护龙兴观的财产和利益,也为了永息诉讼以保平安,龙兴观的主事题点特将龙兴观的房地产及园林地土的地段界畔等恒产,以及龙兴观三十代天师的宗支传承关系,或列图表,或以文字、图形,认真开列清楚,请知县给以公证。元代易州的达鲁花赤是由原任河南都事的马可慕调任。他为政清廉,吏治严明,为维护龙兴观的利益,永息争讼,于是下令刻石立碑,以示乡民。</p> <p class="ql-block">《重建龙兴观悟玄纯素法师功行碑》碑阳</p> <p class="ql-block">《重建龙兴观悟玄纯素法师功行碑》碑阴</p> <p class="ql-block">据现存元碑所记,元至正十一年间,龙兴观的建筑包括“正殿一,法箓堂一,灵官堂一,库房三间,东西云堂各五间,正方丈三间,西方丈三间,东西房一十余间,影堂三间,山门一座”。而到了明正统年间,龙兴观的布局自南而北包括道德经幢、十师殿、左右天师殿、真官堂,中为三清殿和东西方丈,后为玉皇殿。明代龙兴观的布局规模略小于元代,但沿用了中国传统的中轴线建筑布局。</p> <p class="ql-block">《大元易州龙兴观宗支恒产记碑》碑阳</p> <p class="ql-block">《大元易州龙兴观宗支恒产记碑》碑阴</p> <p class="ql-block">日本近代中国学的开创者和重要学者之武内义雄在《易州一瞥》一文中记述了他来易县访书的经过,1920年(民国九年)4月23日,武内义雄与另一位日本学者冈崎焕卿文夫同游易州,在龙兴观他们参观了唐景福道德经碑、景龙道德经碑、开元注道德经幢,并带来拓工传拓了这几通碑。那时的龙兴观“......两处屋宇,簇拥在几株古柏中,一前一后,朝南而建。殿堂屋顶已经塌落半边,尊像暴露在风雨中,四周土垣也已坍塌,看似无人居住。前庭已成耕田,隔着通道,右侧立有三块碑,左侧立有一块碑,另有一块碑基。其左面东而立的是景龙二年的道德经碑,其右中央面西而立的是景福二年的道德经碑。龙兴观门前另设有碑亭,蔽护着一柱八角经幢,即是唐开元注道德经幢。”民国藏书家、教育总长傅增湘《涞易纪游》载:民国ニ十三年,“殿壁尚存半堵,隐约有彩绘痕。闻光、宣间,尚存画壁,近十余年来,被土人盗割已尽,惟石碑十数通,与古柏老槐,伴立于坏墙断础中而已。”由此推断,龙兴观的废圮时间应在清末民初。亦可考证,现存的三碑一幢,的确只是观内原有碑碣中的很少一部分。</p> <p class="ql-block">傅增湘《涞易纪游》</p> <p class="ql-block">关于龙兴观最早创建的年代,史书无征,从遗址现存古碑碣上的记载,尚可见其端倪。考明时观内碑刻,据现存的耿景顺功行碑载:“若夫易州龙兴观乃唐景龙二年刺史王弘建立”;悟玄纯素法师功行碑载:“且如龙兴一观,创自唐中宗景龙二年”,既确指其为唐景隆二年(708年)建。</p> <p class="ql-block">现存元碑碑阴的“正一宗支图”,依次刊刻汉三十代天师及本观和与本观有关的正一派真人、大师、提点名次,对研究道教正一派的发展、流传经过,无疑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实物资料。研究龙兴观现存碑、幢镌文及失存碑铭的拓本,既可纵向考察龙兴观始建、复建乃至最后衰颓的历史,又可探究道教内部的派别谱系比如元代正一派在易州的传播源流,还可横向考察正一派与全真派的关系。其他还牵涉到龙兴观与皇家的关系、道观经济等诸多问题,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p> <p class="ql-block">《易州龙兴观皇太后懿旨碑》碑拓</p> <p class="ql-block">碑拓据艺风堂旧藏,今存北京大学图书馆。《缪目 卷十六著录,题为"易州龙兴观皇太后懿旨碑"。注云:"二面刻,碑阳正书,碑阴国书并额。""在直隶易州(河北易县)本观。"案元代两面刻碑文,例将八思巴字蒙文圣旨作为正文刊于碑阳。</p><p class="ql-block">懿旨所见之洪元宫、烟霞观、玉泉观俱为龙兴观宗支道派,属正一教。碑刻的懿旨为禁约公告。备列宫观产业,禁约侵扰。四观应以古观龙兴观为主,另三观为宗支。《恒产记》详列宫观产业,以免争讼,包括殿堂三十余间、菜园两所、土地三段、房舍三处。并不见懿旨所列解典库、店舍、铺席、浴堂等经营产业。大抵此类禁约文告,只是例行公事,依据既定程式填发,不必样样都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清中期《香幢记》旧拓</p> <p class="ql-block">清中期《香幢记》旧拓</p> <p class="ql-block">辽南京道的易州龙兴观后殿阶右存有辽道宗寿昌六年(1100)所建香幢,八面刻,正书。按《龙兴观创造香幢记》所记:“乃采诸翠琰,硺以香幢。每圣诞嘉辰,旦元令节,或清斋洧忏,□旦良宵。用然沈水之烟,式化真迁之侣”。即用美玉雕琢成香幢,在皇帝诞辰和元旦举行道教的斋法——“清斋”,精思耽玄,诵经悔罪,烧香礼拜,并用“沈水烟”供养。举行这种道教科仪的目的是“所□九清降祉,百圣垂洪。延皇寿以无疆,保黔黎而有赖。风雨时调,禾谷岁登。干戈戢征战之劳,遐迩被洁清之气”。此香幢由“当院讲经道士许玄龄书,涿水濮阳吴卿儒造并□”这二人应该都是当地的汉族文化精英。可以推测,修建龙兴观香幢、在此观讲经和举行道教斋法主要都是当地汉人参与,考《辽史》,易州所在的南京道地区本来就是辽朝汉人聚居和汉文化发达之区域。他们在这样一个特定的宗教场所为当朝皇帝道宗、国家和百姓祈福,祈求农业丰收、和平,净化身心。“有司请以帝生日为天安节,从之”。易州百姓在当地龙兴观举行道教科仪来庆贺辽道宗的生日——天安节,体现出国家意识形态与地域社会的整合,以及当地汉族民众对异族统治的认同,是研究辽代民间道教信仰的珍贵史料。一般来讲,经幢都是石制的,龙兴观的香幢却由美玉翠琰雕琢而成。玉制经幢的出现,是非常稀罕的。中国传统文化中视玉为自然界的精华,是祥瑞的象征,能祈福远祸、除晦辟邪。传统的玉信仰、玉崇拜被吸收到道教思想之中并加以宗教的解释,成为道教思想信仰和养生方式的一部分。他们认为玉能通灵,道教书籍中就记载着许多玉石飞升,甚至于带人飞升的故事;他们还认为玉是阳物之精,是长生不老之药,将其磨成粉食用,这就是所谓的“服玉者寿如玉”。龙兴观用玉雕造成香幢……烧香礼拜,并用“沈水烟”供养,更是敬信和精诚的体现,敬香本就旨在“以香达信”,即以人的诚心通过香烟达于神明,正所谓“一柱真香通信去,上圣高真降福来!”​</p> <p class="ql-block">遗址上的碑、幢和古柏</p> <p class="ql-block">龙兴观历经唐、宋、辽、金、元、明、清各朝,屡有兴废,绵延千余载,考察其历史变迁,对于中国古代道教发展史研究具有重要作用。如今,龙兴观早已被夷为平地,所剩古物寥寥无几,东、西、南、北四方向几十米外高楼林立,被住宅小区环绕包围。抬眼,轮回百转,世间万物,终归挡不住时间的流逝,千年的古道观已然瓦砾无存,成了闹市一隅之田园风光,遗址上的古柏更像是隐然诉说龙兴观沧桑历史的耄耋老者,建于元、明两代的三通碑铭与一柏一幢矗立于农田菜地之中,日晒雨淋,加之岁月剥蚀,文字亦日渐漫漶不清。但从现存的破落遗址上,依然能够窥看和感受到它曾经的辉煌与雄伟!沧海桑田,兴亡盛衰,世事无常,令人不胜唏嘘、叹惋!(图/文:赵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