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腊月二十六的早饭后,李默放下碗筷就跑去了蕙兰家,说好的帮蕙兰清理打扫。金翠儿一直对李默这个未来的女婿非常欣赏,何况这次又是学成归来,所以一见到李默更是喜出望外、嘘寒问暖,还特地问起了将来工作的事情。蕙兰本来就想找个时机告诉母亲两个人去大同的事儿,当下正好是把事情说破的机会。“李默,快给我妈说说你下一步工作的打算。”蕙兰乘机把话题直接引到了宵节后李默去大同报到的事儿上。“学校规定十五后就必须报到了,眼下还定说不准去局里还是煤矿,一切只能服从组织安排。”李默接着说,“原打算让蕙兰和我一起去的,可眼下您摔得这么严重,那就让蕙兰先留下来伺候着,等那天完全恢复了再说。”蕙兰一听便向李默挤眉弄眼,示意他改弦更张换个说法,李默好像充耳不闻,没有理会。但这些话正中了蕙兰母亲的下怀,她便大夸特夸李默的懂事,考虑事情周全,不愧是在外面见过世面、上过大学的读书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蕙兰母亲问:“兰儿,你的意思是咱县剧团的工作不干了?”“是的,节后就准备辞掉。俺就是要告诉妈这件事的,反正也要跟着李默去大同了。”蕙兰说。金翠平常本来就不喜欢操那些杂七杂八的心,可自从她受伤卧床后,大大小小的事情一股脑儿都向她涌来,直叫她心烦意乱,一下厘不出个头绪。没想到母亲说出了几句出人意料的话:“俺虽然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但凡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要动不动就辞职啥的。再说李默还没有去单位报到,即使去了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安顿好的。”李默频频点头,十分同意蕙兰妈的意见,他知道自己还是一个刚刚出道的大学生,突然要去一个新地方肯定人生儿不熟,最重要的还是以本职工作为重,尽快融入环境,熟悉环境,所以首要的任务必须是全力以赴起好步,真正在那边站稳了脚跟,让蕙兰再过去也不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年三十午后,李家沟的人们都按照祖辈流传下来风俗习惯贴好了大红的春联。傍晚各家各户在各自的窗台上、土地、灶神龛里供上了馒头或者油糕,亮起了彩色的纸罩油灯。深邃寂静的山沟夜空中偶尔会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鞭仗声,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了喜庆欢乐的节日氛围之中。李默娘给孩子们每人盛了一碗接年汤面,火炕的中央摆着一大盆子的热气腾腾的玉米煎饼、黄灿灿的油糕和一小瓷盆凉拌的豆丝豆芽菜。趁着一家人吃晚饭的时机,李默娘看着孩子们说了一肚子掏心窝子的话:“这个年孩子们都回到娘的身边,是娘最踏实、最高兴的一个年了。你们的爹走了这么多年,无论日子再难娘还是咬着牙挣扎过来了,眼看着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娘期盼你们今后不管去到哪里,干啥事儿都要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千万不做那些伤风败俗、对不起祖宗先人的事情。”默娘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眼角的泪滴,在炕头坐着的六个兄弟姊妹都低头不语,耳铮铮的听娘说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李默于是接过娘的话来:“最不容易的是娘,为了养活咱们这一大家子人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咱弟兄姊妹们以后都多长一个心眼儿,自食其力,不要再让娘为我们操心了。过了年我就去大同上班了,这不老二也回来了,在家一定把弟弟妹妹照看好,让他们好好念书,努力学习正如将来有个好的前途。你说呢李明?”老二李明听着大哥的话不住地点头,言语不多,只是说让娘和哥放心,他会把村里的地和果树打理好。其他弟妹都面面相觑,都不吱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默娘环视一圈,仔细打量着她的儿女们,眼角止不住流淌的泪水大概也是酸甜苦乐咸五味杂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正月十五之后,虽然大门上的春联还那么鲜红,但来回走亲戚串门儿的人却渐渐地少了,村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无论是留下种地的还是在外面打工的、上学的都开始盘算着来年的生计了。每年正月里是剧团演出任务最多、最忙碌的时候,蕙兰初六一大早就进城上班去了,家里还是留下了父亲德权继续照顾卧床的母亲。事已至此,纵然父亲有一千个不情愿,母亲有一万个不痛快,但日子还必须继续,所有的人都向生活低下了头,因为没有谁会有一个让生活十全十美的万全之策。李默也一样,临行之前他安顿好了家里的一切,又去见到了蕙兰的父亲母亲。一向少言寡语的德权叔硬是把一百块钱塞进了李默的口袋,说:“默儿,去吧,甭担心我们,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只要你有个好的前程,对俺蕙兰好就行心满意足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下雪不冷化雪冷,各家院子里一堆堆小山丘一样的积雪正在慢慢地消融,一小股混浊的雪水沿着低凹不平的石坡路流向排水沟里流去,山沟里的风依然在呼呼的刮,早晚的气温似乎还很寒冷彻骨。李默告别了娘和弟弟妹妹们,背起军绿色书包,扛着四年前的那个行李卷儿,坐着大弟李明的自行车去往了县城火车站,再一次离开了生活了二十五年李家沟,正式开启了他人生的又一个新的里程碑。</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