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寒露｜袅袅凉风动，寒露秋意浓

郭勲陽

篆刻《寒露》，由厦门书法篆刻艺术家（银城刀客）郭染警官独家提供。匠心独运，美哉寒露▲

“节序循回露渐寒，山河重整旧衣冠。云裁雁字天边远，风染枫笺岭上丹。菊盏摇金香沁骨，稻波涌浪地铺纨。莫言秋老无颜色，万顷霜华作玉观。”（勲陽学作节气诗《七律•寒露》）拙作以寒露节气为经纬，意图织就一幅秋光潋滟的画卷。通过雁字枫笺菊盏稻波四组意象的层递，构建起从仰望到俯察的立体空间，最终以霜华玉观的通感收束，完成对传统悲秋母题的超越。

寒露，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七个节气，也是第一个带“寒”字的节气，干支历戌月的起始。此时，太阳到达黄经195°。《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古人将寒露作为寒气渐生的表征，这个时节仰望星空，会发现代表盛夏的“大火星”已经西沉。此时的气温比白露时更低，露气沉重而稠密，地面的露水更冷，即将凝结成霜了。

唐•元稹在《咏廿四气诗•寒露九月节》里写道：“寒露惊秋晚，朝看菊渐黄。千家风扫叶，万里雁随阳。化蛤悲群鸟，收田畏早霜。因知松柏志，冬夏色苍苍。”寒露节气在古代的诗歌中多呈现为深秋物候的典型符号。元稹的这首诗通过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描绘，展现了寒露时节的自然景象和生物活动的变化。诗人通过对菊花、落叶、大雁、群鸟、松柏等自然景物的描绘，表达了对生命变化的感慨和对生命力的赞美。

“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兰衰花始白，荷破叶犹青。”这是另一首描绘寒露节气的经典古诗，为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所作。“凄”从何而来？从由凉转寒的风里？从黄叶飘零的景里？还是从悲叹天地萧瑟的心里？如果说“白露”节气是由炎热向凉爽过渡，那么，“寒露”节气则开始由凉转冷了。白露的露晶莹闪亮，寒露的露已是寒光四射。到了寒露，中国各地已全面进入秋季，北方是深秋景象，白云红叶，天冷露寒，南方则秋意渐浓，蝉噤荷残，而东北和西北地区已是四野萧瑟，时见早霜，即将或已经进入初冬。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寒露与重阳相近，人们从古诗文里发现，古时重阳插茱萸的习俗，或与寒露时节气温大幅走低相关。晋•周处记述地方风俗的《方土记》载：“是月九日，采茱萸插头鬓，避恶气而御初寒。”北魏崔鸿所撰的《西京记》里说：“九日配茱萸，饵糕，饮菊花酒，令人寿长。”进入寒露时节，降水锐减，浓云消退，也为人们在这一时节登高望远创造了有利的气象条件。

宋代郭印《秋日即事》诗云：“屈指重阳能几许，夜来寒露已为霜。” 民谚则称： “寒露不算冷，霜降变了天。”寒露之后，霜降时的天气就更冷了。但霜降的“变天”，得益于寒露的提前铺垫。在秋季的六个节气中，寒露的天气变化节奏最快。

本期插图：鹭岛寒露，菊有黄华

寒露，不仅反映的是节气的气温，也反映了节气的降水，在农业气象上，具有热量和水分的双重含义。厦门农谚称：“寒露多雨水，晚稻慢出穗”、“毋惊寒露风，只惊寒露雨“。此时，农村开始进入秋熟作物收割、越冬作物播种及田间管理的大忙季节，晴天少雨，实乃“天公作美”。这个时候，满山遍野的石榴、山楂、柿子树挂满了成熟的果子，惹人陶醉。

2025年秋季以来，厦门持续受到副高的控制，多数日子的白天尤其是午间气温仍然较高。10月8日寒露当天，厦门白天的最高气温仍达33—34℃ ，比2024年同日高出7到8℃。随着寒露节气的到来，这种现象或将有所改变。

北方农谚称：“寒露逢单，棉被加三；寒露逢双，火炉搬光”。这里的“逢单”、“逢双”，指的是寒露当日的农历单双数。2025年寒露为农历八月十七，是一个“单”数，预示着这个冬天可能会是一个寒冬。

此外，北方还有三句农谚也共同指向2025年冬季可能异常寒冷。第一句谚语：“上午寒露，大雪封门；下午寒露，单衣过冬”。2025年的寒露时间为10月8日8时40分57秒，位于上午。第二句谚语：“早寒露，冻死牛；晚寒露，暖烘烘”，寒露出现在农历八月为“早寒露”，出现在九月为“晚寒露”。 2025年寒露在农历八月十七，属于“早寒露”。第三句谚语：“初一寒露后，雪大不见路”。寒露出现在农历九月初一之前，预示冬季降雪量大。2025年的寒露日，正是在九月初一前。

当然，谚语的关联性存在着明显地域差异。在黄淮海平原，该谚语准确率较高，而长江以南地区受海洋气候调节，准确率相对低一些。不过，北方的气候变化随时会传导致南方，对南方造成影响。寒露过后，随着北方冷空气频繁来访，加之日短夜长，日照减少，夜间也是寒露微凉了。预计从10月中下旬开始，伴随着一场场秋雨的降临，副高将逐渐退出，厦门的气温将呈现明显的下降态势。

刮风，是寒露时节厦门的天气常态，而气温降得快也将是这个节气的一大特点。一场较强的冷空气带来秋风、秋雨，往往可以导致气温下降5～6℃甚至更多，但风雨天气一般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多数日子维持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这是因为随着太阳髙度的减小，副高势力很快减弱并南落东撤，范围进一步缩小，西风带开始活跃，东部沿海开始有低槽活动，地面冷空气开始有节奏南侵， 东北季风频频送来凉意。老厦门人认为，过了这个节气，厦门的秋天才算真正到来。

白露的露带着丝丝新凉，寒露的露又将凝成新霜。露寒而冷，繁华不再，人心也该从夏日的激情澎湃中，回到简单平淡的日子了。

寒露三候：初候鸿雁来宾；二候雀入大水为蛤；三候菊有黄华。

白露的初候为“鸿雁来”，寒露的初候则是“鸿雁来宾”，同是鸿雁，为何会有一字之差？原来，宾乃客也，先至者为主，后至者为宾。鸿雁是随着季节变换而南北迁徙的候鸟，古人观察到鸿雁候时而飞、随阳而动、行为有序的特点，将其作为气候变化的一个重要标志，在二十四节气中多次以鸿雁之飞作为物候的特征，包括雨水二候的鸿雁北飞，白露初候的鸿雁来，以及寒露初候的鸿雁来宾。

民谚说：“八月雁门开，雁儿脚下带风来。”从八月节的白露到九月节的寒露，鸿雁已向南飞了一个月，早去的大雁成为当地的主人，而寒露时节才开始南飞的大雁就变成宾客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雁以仲秋先至者为主，季秋后至者为宾”。民谚又说：“大雁不过九月九，小燕不过三月三。”说的是大雁最迟（农历）九月九，该走的都走了；小燕最迟（农历）三月三，该来的都来了。到了深秋寒露才南飞的鸿雁，应是最后一批了。同是南飞雁，却有宾主之分，不得不赞叹古人的细心了。

寒露的二候为“雀入大水为蛤”。《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雀，小鸟也，其类不一，此为黄雀。大水，海也，《国语》云：雀入大水为蛤。盖寒风严肃，多于入海，变之为蛤，此飞物化为潜物也。蛤，蚌属，此小者也。”天气转凉后，雀鸟不再出来活动了，人们看到海边突然出现很多蛤蜊，贝壳上的花纹像极了雀鸟，以为那是雀鸟进入水里后变成的蛤。这是古人质朴的想象，虽是误解，却也浪漫。

“雀入大水为蛤”的有趣想象，体现的是古人质朴的生命观。古人相信天地间的生命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当一段生命结束，会再以另一种形态重新开始。深秋时节，当天上的小鸟不见了，而海边的蛤蜊多起来了，人们就把两种生命形态联系了起来，认为在时节的交替和季节的轮回中，生命未曾凋谢，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而已。这些生命，既能高飞于天，也可深藏于海。

“露凝千片玉，菊散一丛金。”寒露三候为“菊有黄华”。《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草木皆华于阳，独菊华于阴，故言有桃桐之华皆不言色，而独菊言者，其色正应季秋土旺之时也。”草木都是在阳气旺盛的时节繁盛开花，只有菊花是在阴气强的时候吐露芳华。菊花在中国已有三千多年的栽培历史，在中国十大名花中排列第三，也是“花中四君子”之一。菊花品种极其丰富，色彩与形状缤纷多样，不仅有极强的观赏价值，还是入食入药的养生佳品。深秋时节，耐寒的菊花傲霜挺立，凌寒绽放，香气淡雅，受人喜爱。

菊花清寒傲雪的品格，古往今来为文人雅士所歌颂。晋朝陶渊明爱菊成癖，写过不少咏菊诗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等名句，至今仍烩炙人口。唐代诗人元稹堪称陶渊明之外又一菊花的隔世知音，他的七绝《菊花》咏道：“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菊花是秋天当之无愧的主角，在古神话传说中，菊花还被赋予了吉祥、长寿的含义。在每年重阳节的活动中，我们要组织社区老人赏菊，便是其中的内容之一。

‌“天高昼热夜来凉，草木萧疏梧落黄。‌日享菊香播小麦，夜喝梨贝养脾肠。”（当代•左河水《寒露》）深秋时节，风寒露重，人们对于寒露的感受各不相同，于是，有人看到了寒凉，有人感到了宽广。左河水的这首诗则以凝练的笔触展现节气的人文与自然的交融。

唐•戴察《月夜梧桐叶上见寒露》 诗云： “萧疏桐叶上，月白露初团。滴沥清光满，荧煌素彩寒。风摇愁玉坠，枝动惜珠干。气冷疑秋晚，声微觉夜阑。凝空流欲遍，润物净宜看。莫厌窥临倦，将晞聚更难。”静谧的寒露夜晚，月光照在萧瑟稀疏的梧桐叶上，诗人以恬静闲适的心态，细致观察月夜梧桐叶上的寒露。通过这一滴寒露，揭示出了诗歌的主题：时光荏苒，感时惜时。

“湖上风来波浩渺，秋已暮、红稀香少。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莲子已成荷叶老，清露洗、萍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秋天带给人们的常常是一种悲凉萧瑟之色，而李清照这首《怨王孙》，展现的却是一幅清新广阔的秋景，词人不仅赋予大自然以静态的美，更赋予了生命和感情，由此可见词人不同凡俗的情趣与襟怀。

寒露时节，衣裳单薄的王安石则在庭院之中，感慨秋日漫漫，思念起了远方的好友：“空庭得秋长漫漫，寒露入暮愁衣单。喧喧人语已成市，白日未到扶桑间。永怀所好却成梦，玉色彷佛开心颜。逆知后应不复隔，谈笑明月相与闲。” （《八月十九日试院梦冲卿》）

相较于王安石，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是幸运的。而国家的强大，民族的富强，是一代代华夏子孙共同的心愿。刚刚过去一个月的在北京天安门广场隆重举行的“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阅兵式”（九三大阅兵），阵容宏伟、仪式庄严，展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从抗战老部队到现代军事力量结构新布局的传承发展，展现了中华民族从苦难走向辉煌的壮阔历程，看后令人热血沸腾！一个强大的中国，让国人自豪，也让世界羡慕。

“九三阅兵”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全世界还在热议之中，而节气已经从白露来到了寒露，来到一个大地收藏，人心归位的时节了。草木要将一年的繁华收敛入根，将能量深藏于大地。而我们，在经历了长假的休憩与欢聚后，也当收心敛性，回归生活的轨道了。

2025年国庆与中秋八天长假，笔者没有跟随旅游大军去周游世界，躲进了厦门岛外的翔安老家与乡亲朋友泡茶聊天。昨日清晨，偶然间发现老墙根下，几株菊花顶着寒露开得正盛，鹅黄的花瓣沾着水珠，像裹了一层薄纱。古人说“菊有黄华”，原来寒露的诗意，早就藏在这傲霜的花枝里了。

许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恬淡日常，许是“和敬清美”的德行品格，茶与菊每每有相通之处，让人们不经意间常将二者放在一处。菊可入茶，菊亦是茶。寒露已至，且将俗事暂放，品茶赏菊去也！

此时我想，我们在历经四季流转后，该如何继续守住心中的那份晴朗，无论生活中遇到多少风雨，都能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勇敢地面对一切挑战，就像那在寒露中依然绽放的秋菊，虽历经寒霜，却依然傲然挺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