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午后之爱（第二十二章：清晨的迷惘）

临风

意识如同溺水者，从黑暗无光的深海艰难地、一点点向上浮潜。最先恢复的是感官，尖锐而清晰，带着事后的钝痛和一种巨大的虚脱感。

冰冷的触感首先从背部传来——是坚硬光滑、毫无温度的会议桌桌面，硌得她生疼。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冷掉的汗水、情欲褪去后特有的靡靡之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却无法忽略的、属于年轻男性的独特体味。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残留着酸软、疲惫和某种被过度使用的胀痛感，但某些隐秘的、被彻底打开和填充过的地方，却还带着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饱足感和餍足，那是过去几十年里，她依靠自己的手指和冰冷器具从未达到过的、几乎令人恐惧的满足。

叶丹枫猛地睁开眼。

惨白冰冷的晨光，如同审讯室的探照灯，透过会议室的百叶窗缝隙，无情地投射进来，在弥漫着尘埃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刺眼的光柱，将昨夜的一切混乱和疯狂清晰地照亮。光线赤裸裸地落在她裸露的肩头和手臂上，皮肤在冷光下显得异常苍白、松弛，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岁月留下的褶皱。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牵动全身的酸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羞耻。

陈阳就睡在她身边。他侧着身，一条结实修长、充满年轻力量感的手臂还占有性地、沉甸甸地搭在她的腰间，手掌甚至无意识地覆在她柔软的腰侧皮肤上。他年轻的脸庞在冰冷的晨光中显得异常宁静，甚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毫无防备的纯真，与昨夜那个充满侵略性和掠夺性的他判若两人。

他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皮肤紧致光滑，在微光中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每一寸都散发着蓬勃的、几乎刺眼的生命力和青春气息。就是这具躯体，昨夜带给她近乎灭顶的、颠覆性的欢愉。

这强烈的、极具冲击力的视觉对比，像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瞬间浇醒了叶丹枫所有昏沉的感官和……残酷的理智！

天亮了！！

这里是报社的会议室！！

身边躺着的是比她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年轻同事——陈阳！！

昨夜那场被暴雨和黑暗掩护下的、疯狂而失控的纠缠，此刻在冰冷无情、毫厘毕现的晨光下，暴露无遗，显得如此荒诞，如此不堪，如此……令人绝望！！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停止呼吸！羞耻感如同海啸般排山倒海而来，将她彻底淹没！她猛地坐起身，动作仓惶失措，带着一种近乎撕扯的力道，扯过散落在地上、甚至有些已经被撕破的衣物，胡乱地、颤抖着往身上套。手指因为极度的慌乱和冰冷而不住地颤抖，内衣的搭扣几次都对不准，胸衣的肩带滑落，裙子拉链卡住……每一秒的拖延都像是在接受凌迟。

她不敢再看陈阳沉睡中那年轻安宁的脸庞，那具充满活力的身体此刻成了对她衰老身躯最残酷、最无情的讽刺和嘲笑。

镜中的皱纹、颈部的松弛、不再挺拔的胸部、腰腹间柔软的赘肉……所有关于年龄的自卑和恐惧，此刻被放大到极致，像无数把尖刀反复捅刺着她的神经！她怎么会……她怎么能……和一个几乎可以做她儿子的年轻人，在办公室的会议室里，做出如此疯狂、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

昨夜那极致巨大的空虚感和迷茫感紧随其后，如同冰冷的沼泽，将她缓缓吞噬。身体的满足感和疲惫感是如此真实，但灵魂呢？昨夜那极致癫狂的欢愉，是爱吗？还是两个在各自孤独和压抑中溺水太久的人，在特定情境下绝望地抓住彼此，进行的一场纯粹生物性的、互取所需的交易？是黑暗中相互的慰藉，还是……仅仅是她这个渴疯了的老女人，一次可悲的、迟来的、不顾一切的欲望宣泄？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昨夜那燃烧的火焰中，有爱的成分吗？还是仅仅只有年轻身体被挑起的冲动、好奇，甚至是一丝报复她连日疏远的恶劣？巨大的迷茫和恐惧让她浑身发冷，比赤裸的皮肤接触到冰冷的桌面还要寒冷。

就在这时，陈阳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昨夜在黑暗中燃烧着骇人火焰的眼睛，此刻带着初醒的迷茫和蒙眬，在适应了光线、看到惊慌失措、衣衫不整、正手忙脚乱试图将自己包裹起来的叶丹枫时，瞬间变得清醒！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迅速取代了迷茫，涌上他的脸庞——有满足后的慵懒和懈怠，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尴尬和不自在，有对眼前这混乱失控场面的一时茫然，甚至……叶丹枫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后悔？或者说，是某种清醒后的无措和疏离？

“叶……”他刚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和干涩，似乎想说什么。

“别说话！”叶丹枫像被毒针扎到一样，猛地打断他，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恐慌。

她终于胡乱地将衣服套好，也顾不上是否整齐，一把抓起自己的挎包，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踉跄着冲向了会议室门口，手指颤抖得几乎拧不开门锁。她不敢回头，不敢再多停留一秒，仿佛身后不是昨夜与她极致缠绵的男人，而是什么噬人的怪兽。

门终于被拉开，她像逃命一样冲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清晨走廊里发出惊慌失措的回响，留下陈阳一个人躺在冰冷坚硬的会议桌上，望着她仓惶消失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那搭在腰间的手臂缓缓垂下，落在冰冷的桌面上。晨光无情地照亮会议室里的一切，包括散落的衣物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暧昧又冰冷的气息。

叶丹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一路上，她像个游魂，失魂落魄，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她，都能看穿她昨夜的不堪。冲进公寓，反锁上门，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冲进浴室，打开花洒，让冰冷的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试图冲洗掉身上残留的气味、触感，以及那令人窒息的羞耻感。水流冰冷刺骨，激得她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那种被侵犯、被剥光、被审视的感觉却丝毫未减。她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惊恐、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脖子上还带着暧昧红痕的女人，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厌恶。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叶丹枫？她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胳膊，留下深深的印痕。这就是你渴望的“真爱”？在办公室的会议桌上，像动物一样？换来的是清晨的冰冷、尴尬和那一眼可能的后悔？

泪水混合着冰冷的水流，无声地滑落。身体的酸痛无处不在提醒着她昨夜的疯狂，那极致的欢愉此刻回想起来，却像是一场模糊而恐怖的梦，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和巨大的空虚。

她蜷缩在沙发上，用厚厚的毯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却依然冷得浑身发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以后怎么办？怎么去上班？怎么面对陈阳？昨夜的事情会不会被人发现？无数的疑问和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几乎让她窒息。那片刻的欢愉，代价可能是万劫不复。

她后悔了吗？或许。但身体深处，那被彻底满足过的、疲惫而松弛的肌肉，却又隐隐传递出一种陌生的、让她更加恐慌的讯号——一种可怕的食髓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