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探寻：从林海到界河的斑斓长卷

清净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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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木红旗明翠谷，运材铁轨接青天。”9月23日，恰逢农民丰收节，上午九时许，秋光正好——晨雾裹挟的微凉已被暖阳揉散，化作一层金纱，轻轻漫过莫尔道嘎的茫茫林海。我们揣着丰收的雀跃，从这座藏于大兴安岭深处的小镇动身，沿根白公路向临江村徐徐进发。早听闻“南有西双版纳，北有莫尔道嘎”，此刻亲见方知，这“骏马出征之地”（蒙古语“莫尔道嘎”本义），既私藏着中国最后一片寒温带明亮针叶林的雄浑壮阔，亦是电影《夜宴》外景取景的隐秘胜地。

正午13时，莫尔道嘎国家森林公园的牌坊在林海尽头渐显轮廓，148324公顷的疆域里，94.97%的森林覆盖率将秋意织得绵密如锦。车停门前坪地，购好100元的门票与火车票套票，踏入园区的瞬间，便被层层叠叠的色彩裹住——落叶松的金、白桦的黄、枫叶的红、樟子松的绿，似有人打翻了调色盘，从山脚肆意泼洒至山顶。晨雾刚散，阳光穿透枝叶在林间织就斑驳光影，每片叶都像镀了层碎金，连空气里都飘着松脂与落叶交融的清冽香气。

小火车站的检票口前，游客排着蜿蜒长队，眼底皆映着对秋景的期待。我们搭乘14时的小火车缓缓驶入林海，窗外金黄的松针、火红的枫叶不断掠过，车厢里的快门声此起彼伏。全程两小时的旅程，列车经停樟子松站、花园林海站、林溪水畔站，终至森林牧场终点站，每站15分钟的停留，都是与秋景的私密对话。在樟子松站，看笔直树干刺破云天，如无数柄挺立的绿剑；花园林海站的湿地边，水草已染成橙红，将湛蓝天光映得愈发澄澈；林溪水畔站的木桥下，溪流叮咚作响，正载着落叶奔赴远方——这哪里是“人在画中游”，分明是画卷在心底缓缓流淌。

当森林小火车的汽笛声在暮色里渐远，晚霞将整片山林与车站染成暖橘色，车窗外掠过的最后一片松针，还沾着夏末残留的余晖。莫尔道嘎的故事，大抵是童话悄悄与赶路的人作别。当晚，我们入住莫尔道嘎华鑫山庄，枕着林海的余温入眠。

次日清晨，漫步街头，伐木工人雕塑、职工图书室、党建广场静静伫立，藏着小镇独有的岁月印记。上午8时，我们再度沿根白公路出发，前往太平村——这座隶属于内蒙古额尔古纳市莫尔道嘎镇的村落，是被时光遗忘的“中俄边境秘境”，亦是拥有百年历史的古村。踏入村中，仿佛闯入与世隔绝的梦境，城市的纷扰、车流的喧嚣皆被隔绝在外。村中的白桦林公园最是动人，秋风拂过，远山近林层层叠叠，美得安静却震撼。

这里保留着百年原始村落风貌，以“雨淋板”为特色的传统木结构建筑群错落分布，藏着独特的林区建筑技艺，早已被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单。历史上，它曾是莫尔道嘎林业工人的聚居地，如今因人口迁出，成了以留守老人为主的原始村落。

“木刻楞”百年老屋的窗棂上爬满藤蔓，“古纳商铺”里藏着抗战时期大兴安岭地区第一个“地下党支部”的旧址，不远处的日本警察署旧址，砖石上还留着岁月与历史的刻痕。中午，我们在村中尝了“古纳醉牛砂锅”，滚烫的汤里煮着村民自采的新鲜蘑菇，暖意从喉咙一路漫至心底。登上木质观景平台眺望额尔古纳河源头，对岸俄罗斯的山林在秋雾中若隐若现，才懂这“边境秘境”的静美，原是历史与自然共同酿就的佳酿。

午后的老鹰嘴，又是另一番奇观。巨石形似雄鹰昂首长啸，鹰嘴处的岩石微微凸起，如舌头轻吐，下方一泓清水倒映蓝天，恰似鹰眸里闪烁的光。上鹰嘴峰与下鹰嘴峰隔谷相望，宛如两只振翅欲飞的雄鹰，而千年巨龟、玉龙过江等奇石，在层林尽染的背景下更显惟妙惟肖。

沿河而行，水流冲刷出的天然平台恰好供人驻足，一侧是直插云霄的岩壁，另一侧是铺展如毯的湿地草原，牛羊如珍珠般散落在草甸上，白桦叶的沙沙声与河水的潺潺声交织，像大自然在耳畔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当地人道，这雄鹰原是守护山河的神灵，风雨将至时便会低鸣警示——虽无文字佐证，却让冰冷的岩石多了几分温情。

下午16时，临江村的木刻楞房屋终于在额尔古纳河畔显影。这座在地图上几乎难寻标识的村庄，120户人家中八成是俄罗斯华籍后裔，蓝眼睛、高鼻梁的村民笑着用地道东北话打招呼，恍惚间竟忘了身在何处。

界河静静流淌，对岸俄罗斯的小村清晰可见，红顶木屋旁，有人正赶着马群缓缓过河。我们爬上山坡，牵过村民的马，骑着它俯瞰这片土地：金色的麦田、披满秋装的樟子松与白桦林，在河畔铺成一幅多彩巨卷。112号界碑立在河边，正面“中国”二字鲜红如焰，另一面的国徽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指尖抚过碑面，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疆域的厚重与庄严。

当晚住进“嘎佳之家”，木刻楞房屋里生着温暖的壁炉，主人端来俄式列巴与蓝莓酱，酸甜的果香裹着麦香，格外治愈。窗外，额尔古纳河的水声与林间的风声交织，夜空里的星星密得像撒了把碎钻，格外明亮。

“壮游莫问归时路，身寄天涯第几桥？”次日清晨八点，晨雾又为临江村披上轻纱。我们踏着草叶上的露水登车，车窗外，额尔古纳河的波光、林海的斑斓、村庄的炊烟渐渐远去，却在心底刻下了这秋日边境的模样——原来最动人的风景从不是孤立的景致，而是林海与界河的相拥，是历史与当下的对话，更是每一片叶、每一粒沙里，都藏着的祖国北疆的壮阔与温柔。

　　祖国颂·北境行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