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寻迹

荣耀

残垣听史，辉煌旧梦

十月八日

跟着北大国学大师谢教授漫步圆明园每一洼水潭每一处山丘每一片残垣，听着谢教授娓娓而充满激情的讲述，圆明园焚前的辉煌壮丽呈现眼前——

指尖抚过断壁上斑驳的蚀痕，谢教授的声音便顺着风纹漫进耳际。她说这方水潭曾是“曲院风荷”的一隅，彼时潭中铺着青石板曲桥，桥栏雕着缠枝莲纹，盛夏时节满池碧叶托着粉荷，晨露坠在花瓣上，映着东边“蓬岛瑶台”的鎏金瓦顶，连水波都染成了蜜糖色。

我顺着她目光所及的山丘望去，仿佛看见汉白玉栏杆顺着山势蜿蜒，栏外种着成片的西府海棠，春日里落英铺得满地锦绣。山巅原是“万方安和”殿，整座殿宇呈“卍”字形，木质结构上描着和玺彩画，朱红立柱缠着金线龙纹，殿内紫檀木案上摆着汝窑青瓷，窗外望去，能看见“大水法”喷泉的青铜兽首正喷珠溅玉，阳光穿过水雾，竟在青砖地上织出一道七彩虹桥。

转到那片覆着青苔的残垣前，谢教授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激昂。他说这里曾是“海晏堂”的正门，门楣上嵌着汉白玉浮雕，刻着“群仙祝寿”的图景，每一位仙人的衣袂都雕得飘若流云。堂内墙壁贴着意大利进口的蓝玻璃马赛克，夜里点起鲸油灯，整面墙便像落了满墙的星辰。廊下悬着鎏金铜铃，风一吹，铃声能和远处“远瀛观”的管风琴声叠在一起，那声响，连紫禁城的角楼都能隐约听见。

“你再看那边的高台，”谢教授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土坡，“那是‘观水法’的遗址，原是皇帝和后妃赏景的地方。十二尊青铜兽首正沿著汉白玉水盘一字排开，龙首的犄角镀着赤金，虎首的胡须刻得根根分明，兔首的耳朵垂着精巧的璎珞。每到整点，兽首便会同时喷出水柱，水柱落在下方的半圆形池子里，溅起的水花能高过人身。台上摆着汉白玉宝座，座后立着扇形的石雕屏风，屏风上刻着西洋卷草纹，却又嵌着中式的蝙蝠衔钱图案。”我仿佛看见乾隆帝身着明黄朝服坐在宝座上，身旁的皇后戴着点翠珠钗，远处的大水法正喷出三层楼高的水柱，阳光照在水雾上，竟在屏风上映出流动的光斑，连宝座扶手上的缠枝纹都染上了虹色……

忽然一阵风掠过水潭，吹皱了满池倒影。我才惊觉眼前仍是断石与荒草，可谢教授口中的辉煌却在心头愈发清晰——原来真正的圆明园从未被焚毁，它藏在这些残垣的肌理里，藏在每一声娓娓道来的讲述中，一闭眼，便仍是那“此景只应天上有”的人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