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背影</p><p class="ql-block">文/阿东奶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林清玄曾说:“九月并不坏呀!最热的天气已经过了,气温开始转凉,是最美丽的秋天,有最好的月亮。”而我总在九月篱笆旁的小黄菊里,看见春天遗落的信笺。</p><p class="ql-block"> 那时父亲刚从江上归来,暮色顺着他古铜色的脊背流淌,像是要把整条江水都收纳进身体的沟壑里。他弯腰在篱笆边洗手,水珠溅到小黄菊的花瓣上,那些金黄的小太阳便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明亮起来。</p><p class="ql-block"> 风吹着风,山峦在远处融化。父亲撒网的动作总是很慢,渔网在空中绽成浑圆的月,又轻轻沉入江水。我蹲在岸边看倒影在水草间发芽,看苔藓悄悄爬上时间的裂缝。父亲的沉默是另一种语言,比蝉鸣更早抵达夏天,比桂花香更持久地萦绕在炊烟里。</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我才明白,有些背影注定要用一生来读懂。</p><p class="ql-block"> 灶火舔舐潮湿夜晚的岁月里,父亲总坐在门槛上卷烟。烟丝的明灭间,我看见蝴蝶沉睡在橘色的光晕里,看见群山化作墨渍在暮色里洇染。他的皱纹是另一种河流,在某个深秋的午后,突然游出银色的鱼群。那时篱笆下的小黄菊正在凋零,树的年轮渐渐褪色,皲裂的树皮却还固执地拽着迟到的季风。</p><p class="ql-block"> “阿东,你看不见风,但看得见风走过的痕迹。”父亲指着池塘里候鸟的倒影说。那时整个池塘都被候鸟叼走了,只剩雨点在屋檐下翻开新的页码。我在渐渐沥沥的雨声里数着父亲的白发,像数着时光写给大地的情书。</p><p class="ql-block"> 柳枝绾不住涨落的潮信,如同我留不住父亲渐驼的脊背。某个黄昏,我看见他对着空濛的山谷躬身,未竟的弧度悬在暮霭里,像是要向岁月行一个郑重的礼。蝴蝶把最后的桂花香收进信封,寄往雪落之前的方向。而父亲的眼神依然在丈量远山的轮廓,仿佛那里藏着永不落幕的春天。</p><p class="ql-block"> 直到某天在旧木箱底,发现一片锈色的羽毛。父亲说那是很多年前,一只受伤的候鸟留在江岸的。我突然听见绿色的声音——不是来自森林,而是从记忆的裂缝里生长出来的,带着苔藓的湿润和黄昏的温暖。原来父亲早已把整个春天,都种在了我必经的路旁。</p><p class="ql-block"> 如今江水依旧打磨着岸石,把时光刻成沉默的掌纹。打湿的蓑衣在往事里舒展,桂花树还在浪花里游动。只是撒网的人变成了守望的人,而被守望的,是更遥远的远方。</p><p class="ql-block"> “树的影子拉得再长,也离不开根。”父亲修剪着篱笆旁新长出的黄菊,声音像从很远的山间飘来。我忽然懂得,那些看似在消逝的,其实都在以另一种方式归来。就像褪色的年轮里藏着新的春天,就像皲裂的树皮握着的,是整个季风的诺言。</p><p class="ql-block"> 暮色再次降临,父亲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但我知道,当晨光初现,那些在篱笆下摇曳的小黄菊,依然会替我记住——所有未说出口的爱,都沉淀成了大地上最温暖的守望。而风吹着风,山连着山,在时光的褶皱里,永远有个牵着云的孩子,在数雨的页码,在听绿色生长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这世间最美的背影,从来不是离别,而是化作春泥的守护,是候鸟年年循着旧路也要返回的故乡。当银色鱼群游过岁月的皱纹,当锈色羽毛在记忆里重新发光,父亲啊,您看——篱笆下的黄菊又开了,整个春天都在您走过的路上,轻轻回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