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骑士梦：藏在《三个火枪手》里的锋芒

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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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那年的暑假，我把《三个火枪手》揣在兜里，像揣着一把没开刃的剑。天刚亮就蹲在院里的老槐树下翻书，书页被晨露浸得发潮，油墨味混着槐花香钻进鼻子，恍惚间竟觉得，自己不是在看故事，是站在了巴黎的石板路上——

看达达尼安攥着父亲给的旧剑，骑着瘦马闯进都城，马鬃上还沾着乡间的草屑，却敢对着火枪手阿托斯说出“我要和你们并肩作战”；看四个火枪手靠在酒馆的橡木桌边，酒杯碰得“哐当”响，喊出“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时，麦酒沫子溅在绣着鸢尾花的肩章上，比任何勋章都耀眼。那时不懂什么叫“忠诚”，只觉得他们拍着彼此肩膀的样子真酷；不懂什么是“侠义”，只盼着自己也能有三个这样的朋友，哪怕一起淋场雨、一起跑着躲开巡夜的卫兵，都像在完成一场伟大的冒险。

最着迷的是他们在修道院外的那场决斗。书里写阿托斯被敌人的剑划开了手臂，鲜血渗过蓝外套的布料，晕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反手将剑换到左手，脚步微微一侧，就避开了又一次刺来的剑锋。我蹲在槐树下，手指顺着书页上“剑刃相撞时发出刺耳的脆响”这句话反复摩挲，连蝉鸣都听不见了——忽然就站起身，把槐树枝当剑，学着阿托斯的样子侧身、挥臂，树枝扫过空气，竟真的有了点“风声猎猎”的意思。

那天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我还在院子里“练剑”，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把头发浸得贴在皮肤上，后背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母亲隔着窗户喊我吃西瓜，我却盯着自己的影子愣神：影子被太阳拉得很长，举着树枝的样子，竟有点像书里描写的火枪手。我冲母亲摆手，声音里带着没散的兴奋：“等我像阿托斯一样，能单手接下三招，再吃西瓜！”结果刚说完，脚下踩滑了一块青苔，“咚”地坐在地上，槐树枝也飞了出去，正落在弟弟的脚边。他嘲讽地笑，我却爬起来拍掉裤子上的土，捡起树枝继续——心里总觉得，只要再练一会儿，就能和阿托斯一样厉害，就能护住想护的人。

后来翻书翻得勤，书页边缘卷了边，书脊也裂了缝，连里面的对话都能背下来。课间和同学在操场玩，我们会模仿火枪手的样子，把红领巾系在胳膊上当肩章，四个人凑在一起就喊那句暗号，声音大得能惊动教学楼里的老师。有次同桌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我攥着拳头冲上去，脑子里全是达达尼安第一次决斗时的样子，明明腿在抖，却还是梗着脖子说“他是我朋友”——现在想来，那点笨拙的勇气，全是《三个火枪手》给的。

如今那本旧书还在书架上，封面褪了色，扉页上有我当年歪歪扭扭写的“我的骑士梦”。偶尔翻起，看到描写修道院决斗的那几页，纸页上还留着我当年不小心滴上的西瓜汁，像极了书里阿托斯肩上的血迹。忽然就想起那个正午的院子，蝉鸣、槐香、摔在地上的少年，还有心里烧得滚烫的念头：要做个像阿托斯一样的人，哪怕受伤，也要护着身边的人。

原来少年时的骑士梦，从来不是想成为多么厉害的英雄，只是盼着能有一群“我为人人”的朋友，能带着一点莽撞的勇气，把日子过得像一场热气腾腾的冒险。而那本翻旧的《三个火枪手》，就是少年时代最亮的一束光，让我在后来的日子里，总记得要对朋友真诚，要为值得的事勇敢。

那年槐树下，我举着树枝当剑，以为练会了招式就是骑士；后来才懂，真正的锋芒从不是剑刃的寒光，是哪怕手心冒汗，也敢站在朋友身前的勇气——那是《三个火枪手》藏在纸页里，送给少年最珍贵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