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如烟

王晓媚

当中秋遇上国庆，迎金秋明月，送国泰民安，月亮慢慢变圆，事事也慢慢如愿。花长好，月长圆，家兴百合，远近皆安——这是写在节日里的祈愿，像一缕轻烟，袅袅升腾，落在心上，又飘向远方。

可人间的节日，从来不是诗句里那般轻盈。心心念念的长假，不过是花点钱，出点力，把一家人张罗到一处。婆婆八十六了，仍是这个家的轴心。三十多年来，每逢年节，我总得备菜、张罗，哪怕手骨折那年，也得在餐馆订好桌，让她的女儿们围坐一堂。我嫁过来三十三年，像一根沉默的弦，绷在热闹之外。

而我的亲生女儿，在团聚的喧闹里，不过匆匆露个脸，便又隐入自己的世界。我与她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看得见，却触不到。节日的饭桌热气腾腾，可有些冷清，是藏在笑里的。

午后，大人们打牌的打牌，歇息的歇息，只有可可和诺西不肯睡。我提议开车带她们兜风，本想让她们在摇晃中眯一会儿，可她们一上车就嚷着要出去玩。车子刚发动，后座传来细语：“我外婆以前总这样开车让我睡觉。”我一回头，俩孩子咯咯笑作一团，随即闭眼装睡，睫毛却微微颤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车不是在兜风，而是在载着某种记忆，缓缓前行。

车子拐上金星大道，阳光洒在路面上，像碎金。我琢磨着去哪儿，十来分钟后，方向盘一转，进了大泽湖湿地。新开的儿童游乐场正热闹，帐篷连片，笑声四起。螺旋抽水的浅水滩前，俩孩子脱了鞋就往水里冲，我撑着伞追在后面，喊着“别走散”，声音在风里飘得零散。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我像护崽的母鸟，张着翅膀来回奔走。

后来她们爬上那架橙色的网状攀爬架，一前一后，手脚并用，像两只灵巧的小猴。阳光透过网眼洒在她们身上，影子斑驳地跳动。我站在灰墙下，仰头望着，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这样攀过村口的木架，那时母亲在远处喊我吃饭，声音悠长，像风穿过巷子。

玩累了，我又带她们去了海龟小镇，假日里办公楼都关了门。我们只在空荡的广场走了走，台阶干净，绿植整齐，现代化的建筑静静矗立。我们拍了几张照片就返回了。

五点回到建新家，晚饭后各自散去。节日就这样过去了，像一缕烟，升起来，飘一阵，然后无影无踪。

月圆花艳，多少情缘，逢佳节，念如烟。那些没说出口的，藏在联诚食品里，藏在洗干静的床铺垫被褥里，藏在车后座的细语里，藏在攀爬架上的笑声里。它们不响，却真真切切地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