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曹植的《七步诗》,是兄弟相残在文学里最痛的一滴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传说魏文帝曹丕登极,猜忌才高的弟弟曹植,命他七步成诗,不成则死。曹植应声吟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豆与豆萁,同根而生,却化作灰烬与泪水,二十字写尽血缘被权力撕碎的惨状。正史并未记录这段插曲,可它仍被世代传诵,只因诗里的哭声穿越千年,仍在每一个被亲人伤害的夜里回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四一年,江南的烟雨也落下同样的哭声。皖南茂林,新四军九千将士突遭同举抗日旗帜的友军围歼,血染青溪,军长叶挺被俘,副军长项英殉难。周恩来在重庆《新华日报》愤然写下挽联: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下联直接借用了曹植的泣血之句,把古时的兄弟化作今日的政党,把铜炉豆火化作枪林弹雨。于是,一首旧诗在抗战的炮声里复活,成为对政治谋杀最尖锐的控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若把视线再往前拉,类似的哭声早已布满青史。西汉景帝削藩,七国刘姓宗室起兵相攻,同姓血脉在刀光里断绝;唐初玄武门,李世民射杀兄长建成、元吉,再跪向高祖李渊,血诏换皇位;宋有“烛影斧声”,太祖赵匡胤暴毙,晋王赵光义继位,夜色里的斧声至今仍是悬案;明初建文即位,叔父朱棣以“靖难”之名南下,金陵火起,侄儿失踪,叔侄恩情付之一炬;清康熙晚岁,九子夺嫡,四阿哥胤禛最终胜出,昔日并肩的兄弟或囚或死,宫墙深深锁尽骨肉哀号。这些故事,有的被正史一笔带过,有的被民间演绎成戏,却共同指向一个事实: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血缘常常是最先被牺牲的祭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曹丕的铜炉到蒋介石的茂林,从李建成的血溅玄武门到胤禛的“传位于四子”,历史像一面裂开的铜镜,反复映出同一副面孔——手足在龙椅前拔刀,豆萁在烈火里噼啪作响。曹植的七步诗,是这面镜子最早的诗意碎片;周恩来的江南挽联,是碎片在现代的回声。它们隔着时空互相照亮,让我们看清:无论帝制还是共和,当权力成为唯一的尺度,同根生的终究难逃相煎之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于是,我们在每一声历史的裂帛里,听见豆泣,也听见自己心跳。</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