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閒隨筆之五十五:書香潤年華.墨韵染人生‍一一我的閱讀記憶與生命軌跡

振熙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人倚木而休”。休閒,一種心靈的體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意之所之,随即記录,因其後先,無復詮之,故目之曰随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閒雲野鹤,随心所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閒情逸志,随筆一記。</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書香潤年華,墨韵染人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的閱讀記憶與生命軌跡</b></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楔子:饑餓的記憶】</b></p><p class="ql-block">曾經有這麽壹個話题,上世紀80年代出生者與前代人最大的區別,在於不知何為「饑餓」。我以為,這種饑餓,不僅局限於物质上,更有甚者,在於精神上,特別是文革時期,書籍匱乏的年代,對於讀書愛好者,閱讀的飢餓感尤為强烈,遠比腹中之空更為持久與深切。那是一種對思想食糧近乎本能的渴望,它驅動著我的人生,並在往後的歲月裡,釀成了我與書相伴的豐盈回憶。</p><p class="ql-block">莎士比亞曾言:「生活裡沒有書籍,就好像沒有陽光;智慧裡沒有書籍,就好像鳥兒沒有翅膀。」此言於我,感同身受。回望來路,我的人生軌跡,恰是一段被書香浸潤的旅程。</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第一章:書階漫行——我的精神編年史】</b></p><p class="ql-block">我的閱讀人生,始於傳統小說的傳奇帷幕之下。小學時,《三國演義》的啟蒙,為我打開了一個金戈鐵馬、智計百出的世界。隨後,《楊家將》、《岳飛傳》、《三俠五義》等英雄譜系,讓我沉浸在忠肝義膽、蕩氣迴腸的故事裡,久久不能自拔,於懵懂少年心中,悄然播下了家國情懷與俠義精神的種子。</p><p class="ql-block">及至初中,目光轉向現代文學的深沉海域。茅盾的《子夜》,巴金的《家》、《春》、《秋》,如同一幅幅厚重的時代畫卷,讓我為那些在時代洪流中掙扎、抗爭的靈魂感愴、嘆息。這些作品,開始塑造我對社會與人性的初步認知。</p><p class="ql-block">步入社會,機緣之窗為我引入了世界文學的璀璨星河。大量的外國小說,成為我認識廣闊世界的窗口。它們帶來了精神的盛宴,極大地開拓了我的視野與心胸。而文革後,港臺武俠小說的湧入,更是讓我無數個夜晚為之傾倒,沉醉於成人童話的快意恩仇之中。及至退休晚年,這些書籍依舊是我忠實的伴侶,讓生活充實,心境時常恍如返老還童。</p><p class="ql-block">正如作家三毛所悟:「讀書多了,容顏自然改變。許多時候,自己可能以為許多看過的書籍都成了過眼雲煙,不復記憶,其實它們仍是潛在的。在氣質裡、在談吐上、在胸襟的無涯,當然也可能顯露在生活和文字裡。」這些貫穿我生命各階段的書籍,類型各異,旨趣紛呈,它們或許已沉入記憶深處,卻早已內化為我生命的底色,無聲地塑造著我的言談舉止與人生格局。</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第二章:手抄、聆聽與手錶——時代烙印下的《基度山伯爵》】</b></p><p class="ql-block">關於閱讀的記憶,總與時代的烙印緊密相連。對我而言,大仲馬的《基度山伯爵》便承載著這樣幾段難以磨滅的往事。</p><p class="ql-block"><b>1. 手抄本:知識的虔誠傳遞</b></p><p class="ql-block">我属68届高中,知青两年,招工至武漢市建工局楊園預製廠。大约是74年,廠籃球隊球友鮑崇偉借得一本《基度山伯爵》手抄本,与大家分享的條件是需再抄一遍。於是,廠裡十餘人,每人分抄十章,接力完成了一本新的手抄本。我第一次接觸這部世界名著,便是憑藉這番帶著體溫與虔誠的抄寫。在物質匱乏的年代,我們以最原始的方式,完成了對知識最莊重的禮敬。</p><p class="ql-block"><b>2. 說書人:香煙換來的文學時光</b></p><p class="ql-block">從中學到工廠、到大學,我一直是乒乓球代表隊成員。70年代,經常由武昌楊園預製厰趕往漢口航修站與球友切磋球藝。然而,一度他們被《基度山伯爵》迷得神魂顛倒。航修站球隊裡一位張姓老大哥,是此書的「活字典」。幾位球友每日買上兩包「游泳」牌香煙,請他邊吸邊將基度山的故事娓娓道來。張先生深諳說書之道,每日只講一小時,吊足胃口。於是,我們總是在一個小時的文學饗宴之後,才聚集到乒乓桌前,揮拍對決。</p><p class="ql-block"><b>3. 英納格手錶:被婉拒的知識交換</b></p><p class="ql-block">當年,航行於長江的「崑崙號」(據傳劉少奇、毛澤東分别喜乘的航輪是崑崙號、江峡號)船長的女兒乒乓球球技高超,靠岸時,我与長航乒乓代表隊球友不時登船竟技,而船長则是愛書之人。閒聊中得知,他竟願以一塊當時價值175元、堪稱豪華緊俏商品的「英納格」手錶,與海員文化宮一位科長交換《基度山伯爵》,而對方竟還婉言謝絕。這樁軼事,如同時代的一個註腳,印證了在那個特殊年月,精神食糧在某些時刻,其價值甚至超越了令人艷羨的物質符號。</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第三章:信義之交——風雪同興里】</b></p><p class="ql-block">人與書的緣分,常延伸為人與人之間溫暖的紐帶。在漢口航修站,球友小彭向我提及,因他的工種為鍛工,所以早點攤賣票的周老太婆想請他打一把鍋鏟,條件是可借書給他。小彭看書的興趣不大,遂引我相識。</p><p class="ql-block">周老太婆乃銀行退休職工,南京人,出身書香門第,家住漢口同興里6號。素昧平生,卻因共同的閱讀興趣,初見片刻,我們便就古今中外的名著暢談數小時,一見如故。她當即拿出《傲慢與偏見》、《俊友》等名著借我,只叮囑兩點:一是有借有還,按時守信,因有些書亦是轉借;二是書籍珍貴,務必愛惜。我鄭重應允。</p><p class="ql-block">回廠後,我連夜讀畢。利用廠裡的水泥牛皮紙袋,我為每本書精心包上書皮,並以美術字題寫書名,使之平整美觀。還書日,天降大雪,公交停駛。為守信用,我毫不猶豫,步行兩站至徐家棚碼頭,輪渡過江,頂風冒雪趕往同興里。周老太婆見我如約而至,滿口稱讚,從此視我為可深交的晚輩。</p><p class="ql-block">自此,我們結下忘年之交。書籍成了我們最堅固的橋樑,小說中的人物命運是我們津津樂道的話題。這份因書結緣的真摯情誼,持續多年,直至她老人家駕鶴西去。風雪中的那次奔赴,守的不僅是諾言,更是對知識與友情的最高敬意。</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第四章:書緣球緣,改寫命運的交響】</b></p><p class="ql-block">1972年某日下午,我廠籃球隊與相鄰的武漢船廠進行友誼賽。下場休息時,一位姓熊的青年主動與我交談,稱讚我投籃手感好,同時指出我身形瘦弱之短。我當時不過23歲,却如稼軒名句所言,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赋新詩强說愁,笑答道,打球只是年輕時的玩意,現今年龄大了,更偏愛書畫、小說等靜態活動。他聽聞「小說」二字,眼睛一亮,急忙問我是否知曉巴爾扎克。我答看過他的《攪水女人》、《高老頭》等小說。他立刻說,他有傅雷翻譯的巴爾扎克小說四十餘套,可借我一閱。我大喜過望,賽後即隨他前往其單身宿舍。交談得知,其父係武大圖書管理員,文革動亂中,館藏書籍遭劫,他趁機拾回不少棄書。自此,我與他因球相識,進而以書深交。</p><p class="ql-block">我看書極快,記憶力尚佳。《靜靜的頓河》四卷本,每本五十萬字,我兩個晚上便閱畢。一次,在他處聊至深夜十一時,他取出一本借來的《斯巴達克斯》,言明次日需歸還,他未及細讀,請我閱後為他講述。我歸去連夜瀏覽五六小時,翌日便將故事脈絡為他細述一遍。這樣的交往,持續至1976年。</p><p class="ql-block">其間,我曾無意中向他提議,學習一門外語,將來從事翻譯或許比創作更易入手。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數日後我再訪,見他正抱著收音機,桌上擺滿《英語900句》等書籍,跟隨廣播講座認真學了起來。正是這點滴積累,讓他在1977年恢復高考時,憑藉英語單科7分的成績,(据傳,為“臭老九”正名,与教師相關者,报考者优先考虑)被武漢水利電力學院(現併入武漢大學)英語師資班錄取,命運由此轉折。</p><p class="ql-block">時至1978年高考前夕,已是大学生的他以自身經歷力勸我抓住機遇,建議我報考幾乎無人競爭的俄語專業。我起意報了名,卻苦無複習資料。一封書信寄往紅安化肥廠的知青同學王維康處求助。恰逢其高中同學吳懷學前來辦理化肥批函,聞聽此事,為促成批函,當即返家取來初、高中全套四冊俄語課本寄予我。</p><p class="ql-block">當年6月3日收到課本,23日步入考場,前後僅複習二十天,恢復記憶千餘單詞。考試當日,武漢天氣炎熱,全考場3個老師监考我一人,酸梅湯、冰塊…待遇罕見。考試時不少單詞不熟,但應變能力不錯,如這麽一道題,改陈述句為疑問句,便將壹個名詞换成“誰″,後面照抄,句號改成問號。作為俄語專科的6門文科参考科目,我也顺便裸考了一下,憑藉過往廣泛閱讀積累的知識與社會閱歷,巧妙應答。歷史題問1871年世界大事,想起廠里紀念巴黎公社100週年的牆報;問美國獨立戰爭,憶及尼克松訪華公報措辭;最後關於二戰波蘭戰役的大題,正巧考前讀過朱可夫《回憶與思考》……這些平日閱讀的積澱,在關鍵時刻匯聚成河,助我順利過關。</p><p class="ql-block">最終,我俄語與文科總分均過錄取線。填報志愿前找到省招辦,接待人員的建議是,外語三要素,即“年龄小、長得好、嘴巴巧″,凭你28歲的年龄,最好改報文科。就這樣,我改報了中文系,成為文革後首批文學學士,人生軌跡就此改寫,翻開了全新的篇章。</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結語:書頁深處的生命迴響】</b></p><p class="ql-block">綜觀來路,是閱讀,塑造了我健康豐盈的人際交往,讓平凡的生活充滿溫暖與厚度;是閱讀,在人生的關鍵隘口,為我點亮前路,改變了命運的航向。</p><p class="ql-block">與小熊的相識,始於球場,成於書香,最終在時代的浪潮中,彼此成就,抓住了改變命運的機遇。回想這一切,若無小熊的提醒,若無吳懷學那幾本及時寄達的俄語課本,我的人生或許將是另一番景象。冥冥之中,彷彿有無數偶然的「如果」串聯,匯成了必然的「果」。這或許便是天意難測,亦或是知識積累與人性溫情共同編織的必然。</p><p class="ql-block">書籍,於我而言,並非只是紙頁上的墨跡。它是饑荒年代的珍饈,是孤獨時刻的良友,是啟蒙智慧的鑰匙,是搭建情誼的橋樑,更是推動生命之舟駛向廣闊天地的強勁風帆。書香潤澤了年華,墨韻點染了人生。這,便是我閱讀記憶中最深沉的感悟與最珍貴的財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