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的故事

日出江花

寒露至，夜凉如水，我坐在老藤椅里，膝上搭着羊毛毯。楼下桂花香一阵阵飘进来，甜得像是能把时光黏住。给您讲讲这个时节，发生在我身上的几个小故事吧。

桂花与旧信。今天寒露，我翻出那本绛红色的相册，准备把夏天的照片归置进去。手一抖，从夹页里飘下一封薄薄的信——是1988年父亲写给我的，那时我刚在部队参加新兵训练。

信很短，斜斜的字静静的躺在纸上，像奔跑的士兵。信上说：“寒露到了，门前桂花盛开，你母亲总说这香气能飘到连队里去。训练再忙，记得添衣。”

当年收到信，只觉平常。如今再读，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忽然闻到了三十多年前的桂花香。我起身走到窗前，楼下那棵金桂开得正盛——是十年前我亲手种下的。

“爸，您种桂花干嘛？”

“让香气有个落脚的地方。”

如今我才明白，当年父亲说的“香气能飘到连队里”，飘的不是香气，是牵挂。

银杏道上的棋友。今早去公园，银杏叶刚镶上金边。老陈已经在了，石桌上摆好了象棋。

“老哥，寒露了，手还稳吗？”

“让你个车照样赢你。”

我们下棋不说话，只听得到落叶擦过地面的沙沙声。下了二十年棋，从黑发下到白头。三年前他心梗住院，棋盘空了一个月。他出院那天，我们坐在这条银杏道上，他说：“老哥，咱们得下到叶子落尽。”

今天一片银杏叶正好落在“将”上，他轻轻拂去：“你看，又是一年。”

是啊，又是一年。有些话不用说完——我们是在用棋子计算彼此还能相伴的春秋。

妈妈的寒露粥。妈妈在世的时候，每逢寒露，都要煮粥，对我说：寒露要喝寒露粥！这，是我上初中的时候。

我问：“寒露是什么？”妈妈说：“是秋天打了个寒噤。”

今天寒露，想妈妈了，她已经走了10年了，她来提醒我节气的滋味了。

于是，我煮了粥，按妈妈教我的搭配，粥很暖，枣很甜。用勺子舀着，一勺一勺慢慢的喝着，我忽然明白——节气就是这样一代代传下去的，不是靠日历上的铅字，而是靠一碗粥的温度，一次用心的探望。

夜深了，桂花香还在飘。六十岁的寒露，我开始懂得：人生到这个季节，不再急着收获，而是学会欣赏霜叶的红、秋水的静，还有那些经过时间沉淀后，越发醇厚的情意。

寒露寒露，遍地冷露。但心里的某些东西，反而在这个时节，变得格外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