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李百鸿

<p class="ql-block">  座落在济南市长清区孝里街道的山东省老战士纪念广场内,矗立着山东南下浙江干部纪念碑,父亲李瑞三的名字镌刻在纪念碑上。这既是党和国家对千千万万山东老战士、南下干部所作贡献的充分肯定,也是我们这些后辈的骄傲。父亲虽然已经离开我们50多年了,但是,父亲的音容笑貌依然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中。</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在山东省淄博市博山区,地处鲁中山区,祖父兄弟5人,祖父排行第二。因生活所迫,早年祖父独自一人从源泉镇麻庄村迁徏到池上镇陡沟村,在土中刨食,以谋取温饱。之后娶村里徐姓女子为妻,是为我祖母。父亲于1921年1月出生,上有三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父亲是家中独子。为了不当睁眼瞎,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祖父祖母从牙缝里省出钱来,送父亲上了7年私塾,成了镇上的文化人。祖父一家早起晚归,勤劳耕作,日子还算能过得去。但是,随着日本鬼子入侵中国,国民党不战而逃,山东很快沦陷。在日寇的铁蹄下,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在这种情况下,山东各地民众在共产党领导下,纷纷揭竿而起,建立抗日武装,与侵略者展开殊死斗争。父亲于1939年1月参加了动委会,成为镇动委会常委,并于同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陡沟村第一个共产党员。之后,父亲以私塾先生的身份为掩护,秘密发动群众,不断发展党员队伍和抗日武装,先后任陡沟村党支部书记、池上镇党总支书记、崮山区副区长、区长、区委书记,淄河区委书记,泰安市城关区区长。1949年随军南下,曾任浙江省象山县工委副书记、县长,舟山县副县长,岱山县委副书记、县长等职。文革中受到冲击,于1971年11月英年早逝。</p> <p class="ql-block">  在战争年代,父亲出生入死,经历各种艰难困苦,与日伪军进行浴血奋战。在博山县委李东鲁书记的领导下,带领区中队和各村民兵,积极配合八路军主力部队和县大队(独立营),多次伏击日伪军,袭击敌人炮楼和据点,分化瓦解伪军,给予敌寇沉重的打击。同时,不断扩大和巩固抗日根据地,建立基层政权和抗日组织。父亲坚持游击战战术,参加战斗十余次,以小的代价消灭敌人。最惊险的一次,是住在皮峪村堡垒户时,敌人便衣摸进村子,父亲十分警觉,马上冲出屋子,迎面遭遇敌人。父亲临危不惧,快速反应,抬手一枪,吓得敌人狼狈逃窜,父亲也迅速撤离。1944年,抗日武装采取拔点、封锁围攻等方式,先消灭小股日伪军,再武装逼迫大股日伪军撤离,老家山区解放,使游击区成为了解放区。</p> <p class="ql-block">  在和平建设年代,父亲一心扑在工作上,勤奋努力,尽职尽责。1949年7月南下到象山县时,念方之为象山工作大队大队长、县工委书记,父亲为副大队长、县工委副书记。1949年10月,父亲参加县委、县政府筹建工作,是首任县委书记念方之的助手之一。父亲负责接管私营工厂、筹建国营工厂以及粮食供应、军公粮储存管理等工作。象山县第一个国营企业,就是在父亲的推动下成立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有高度的组织纪律性,一切服从组织安排,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舟山解放后,父亲听从上级分配,调任岱山县县长,后来又先后转任舟山县渔工部长、舟山县副县长等职,最后又回到岱山县任县委副书记兼县长。10多年来职务一直没有晋升,却任劳任怨,勤奋工作。当时,舟山的工业、商业、手工业很薄弱,而舟山渔场是全国最大的渔场,渔业生产是主要经济来源。父亲当县长时亲自担任渔业指挥部总指挥,经常和渔民一起出海。出海捕鱼生活条件差,还经常会遇到狂风巨浪,父亲和渔民一样,同吃苦,同捕鱼,出海一趟就是10多天,有时长达一个多月,十分辛苦。我们都习惯了父亲经常出海以及出差公干的日子,一家人聚少离多。</p><p class="ql-block"> 1962年,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并屡屡派出特务袭扰我沿海地区。舟山地处国防前线,形势非常紧张。舟山各级党委、政府都迅速开展防范和反击敌特的准备。当时,地、县两级的书记均由驻军政委担任,部队加强了各项战备工作,县中队常驻县委、县政府机关,并在办公楼顶架上了机枪。各级政府大力开展民兵训练,配发了枪炮和弹药,父亲还亲自组织、参加全县民兵比武活动,挎着驳売枪,十分威武。</p> <p class="ql-block">  父亲为人忠厚,性格耿直,坚持原则,对自己要求很严。逢年过节,从来没有人来我家送礼。父亲每次出海回来,我们没有见过他拿回家一条鱼。不管是出海,还是出差,父亲从来不领取一分钱的出海、出差生活补贴。他说,我每月都领取国家发的工资,出海、出差都是工作和职责,不能再领取国家的补贴。我印象很深的一件事,就是文革期间,山东老家革委会派了2名同志来岱山找父亲调查姜新民同志(曾任淄川区委书记,文革中被打倒),父亲实事求是地介绍了姜新民同志的情况,并在家中亲自做了一大桌海鲜请2人吃了一顿饭。父亲感到老家来人格外亲切,必须热情接待。但是,这2人回去之后竟然说我父亲收买他们。父亲当时很生气,也很无奈。后来听说姜新民同志解放后重新出任区委书记,对文革时期的造反派进行了严肃处理。</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宿舍没有自来水,吃水要从井里、河里去挑。1965年,岱山遇到大旱,井里、河里的水都干涸了。我随父亲去大岙水库挑水,父亲挑一担大水桶,我挑一担小铅桶。回来到长河囗时,父亲见稻田里的稻子因缺水而发黄,毫不犹豫地将挑着的一担水倒进稻田里。虽然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在我的眼里,父亲的形象更加高大。父亲在生活上要求不高,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经常接济身边经济困难的同志。当听说山外渔业队一位船老大患食道癌,需要做手术却交不起费用时,马上解囊相助。父亲去世后,家中的存款只有一千多元。</p> <p class="ql-block">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在我们家,不是严父慈母,而是慈父严母。父亲对我们兄弟十分慈祥。一方面,他十分关心我们的学习,要求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还经常辅导我们写毛笔字。他曾说要供我们兄弟都上大学,可惜父亲走得太早,没能看到我们兄弟长大成人,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上正规大学,但通过参加业余自修大学、电大、函授等方式,都有了大学学历。在生活上,父亲教育我们勤俭节约,热爱劳动。平时我们兄弟没有零花钱,过年也没有压岁钱,囗袋比脸还干净。我上小学一年级时,要交5元学杂费。在同学的教唆下,我向外婆要了5元,又向母亲要了5元。交完学杂费后,我用多要的钱偷着买零食,被母亲发现后被痛揍了一顿。父亲对我说,5元钱可以买40斤大米,够全家人吃一个月。更重要的是,从小如果养成乱花钱的习惯,对自己今后的成长不好。从此,我再也不犯同样的错误。父亲很重视对我们进行爱国主义和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教育。他对我们说,为人必须正直,要站得正,坐得直,宁折勿弯,不能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父亲言传身教,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p> <p class="ql-block">  1971年11月,父亲因病在上海市第九人民医院去世。闻此噩耗,我随四姑夫从山东老家赶赴上海,参加了在上海龙华殡仪馆的追悼会。岱山县革委会的军队代表和赵象福副县长,以及父亲生前的老领导、老战友李东鲁、李学敬、刘振之、魏揆之等数十人参加,赵象福副县长、李东鲁伯伯在致悼词时都泣不成声。望着父亲安祥的遗䆟,母亲和我们兄弟三人都撕心裂肺,痛哭流涕,悲恸万分。</p><p class="ql-block"> 光阴似箭,转瞬54年过去了。母亲含辛茹苦,把未成年的我们兄弟三人带大。后来,我们兄弟三人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在不同的岗位上为党、国家和人民做出了贡献,足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