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园路小记：秋日漫步，花影流年

韩德玛

十月的北京，天高云淡，微风不燥。老伴和我择了个上午精神好时，在家附近的香园路缓缓踱步。虽不远行，却也收获满眼诗意——街角的花坛、树影下的小径、阳光洒落的红砖墙，皆成风景。脚步慢下来，心也就静了，仿佛连时光都愿意为我们多停留一会儿。

走不多远，一座巨大的红色圆环标志跃入眼帘，像一轮从地平线升起的朝阳，热烈而不张扬。“文明是新国门 最靓丽的名片”几个字在蓝底上格外醒目，背后是大兴新城的剪影：高楼错落，河桥相映，绿意环抱。这标语不单是口号，更像是这座城市写给行人的温柔寄语——美，不止于景，更在于人。

路边的宣传画也悄然换了秋装。一块蓝底白字的牌子立在草地上，“榜样模范 争做时代楷模”几个大字下，四个卡通人物笑意盈盈，背景是蜿蜒的河流与成排的绿树。孩子们路过时总会多看两眼，而我则想起年轻时也曾被这样的榜样照亮过前路。时代在变，但那份向上的劲头，始终未改。

再往前，花色渐次铺展，像有人打翻了调色盘。一串红开得热烈，如火如荼；万寿菊橙黄饱满，像是把秋阳揉碎了洒在地上；玉簪花淡粉轻盈，藏在叶间，像不愿惊扰秋梦的少女。还有那星星点点的白花，细碎如诗，踩着光影悄悄绽放。石子铺地，水管隐现，园艺的巧思藏在每一处细节里。我们驻足良久，仿佛看见了五十年前，在校园小径上并肩赏花的自己。

橙色的万寿菊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的花瓣在阳光下透出金边，绿叶衬得它们愈发鲜亮。风过处，花枝轻颤，像是在低声诉说秋的丰盈。这颜色太暖，暖得让人想微笑，也想叹一句：原来老了，也能被一朵花温柔地打动。

一簇红花在石子地上格外抢眼，星形花瓣在阳光下生动得仿佛会呼吸，旁边一根绿色水管静静卧着，像是园丁留下的温柔注脚。这花不名贵，却开得理直气壮，仿佛在说：只要阳光还在，我就要热烈地活。

橙色的花朵密密匝匝地挤在绿叶之间，阳光一照，整片花丛都亮了起来，像燃烧的晚霞落在了地上。土壤深暗，衬得花色更加明艳。我忽然觉得，秋天从来不是凋零的代名词，它也有自己的高光时刻——比如此刻，比如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机。

一株淡粉色的花在树影间静静绽放，花瓣柔软，由浅至深晕染出温柔的渐变。几枚花蕾还紧闭着，像藏着未说出口的心事。阳光穿过树叶，斑驳地洒在花瓣上，那一刻，时间仿佛真的凝固了。老伴轻轻说：“这花，像你年轻时候。”我笑了，没答话，但心里，悄悄开了一朵。

红色的菊花簇成花球，层层叠叠，热烈得近乎倔强。它们开在红碎石铺就的地面上，颜色相映，竟有种庄重的美。我拄着拐杖走近，想看得更清楚些。花不言，却似在告诉我：老去不可怕，只要还在绽放，就值得被看见。

粉红的花朵开得细腻，花瓣薄如蝉翼，绿叶间点缀着未开的花蕾，像青春的余韵。背景里有几朵枯花垂着头，却不显凄凉——生与逝本就是花园的日常。我们走过时，一阵风来，花瓣轻轻晃动，像是在挥手致意。

白色的小花在草丛中摇曳，小巧而清透，像散落人间的星子。它们不争不抢，却自有一份纯净的美。老伴停下来说：“这花，像咱们那会儿住的院子。”我点点头，没说话。有些记忆，不必说破，风一吹，就回来了。

几株龙舌兰挺拔如剑，银叶菊则覆着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柔光。植物的世界，千姿百态，却都安静地活着。我们站了一会儿，看光影在叶尖游走，忽然觉得，人这一生，能像它们一样，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生长，也挺好。

转过街角，一棵树斜倚在红砖墙边，枝头挂满橙黄的果实，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阳光穿过叶隙，照在果皮上，泛着油亮的光。我仰头看着，竟有些恍惚——这树不声不响，却结了满树秋实。像极了我们这一代人，没喊过累，也没求过赞，只是默默走过了四季。

绿荫道上，树影斑驳，车少人稀，远处楼宇在光影中若隐若现。我们并肩走着，不疾不徐，像这秋光一样温润从容。拐杖点地的声音，和脚步声混在一起，成了最朴素的节拍。老伴忽然说：“这条路，咱们走了十几年了吧？”我算不清了，只记得，每年秋天，它都比上一年更美一点。

偶见玫瑰盛放，粉、白、橙、红，层层叠叠，像凝固的笑靥。它们开在墙角，开在路边，开在无人注视的角落，却从不因此减了半分娇艳。我忽然明白，所谓岁月静好，不是没有风雨，而是风雨过后，依然愿意开花。

这一程虽短，却步步生情。不必远行，家门口的风景，也能慰藉心灵。香园路的秋，不喧哗，自有声；不张扬，却动人。我们慢慢走回去，影子被太阳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通往记忆深处的小路——而路的尽头，是我们一起走过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