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州寻古:一日穿越千年文明

可人奇玉

<p class="ql-block">秋日的风拂过太行山北麓,我踏上了蔚州古城的土地。一日之内,从蔚县博物馆到南安寺塔,从常平仓到古城,仿佛翻阅了一部立体的燕赵史书。这座曾为“燕云十六州”之一的边塞重镇,将厚重的历史凝固在砖石、陶土与青铜之中。</p> <p class="ql-block">我们在蔚县博物馆前站成一排,笑着喊“茄子”的瞬间,快门定格了阳光洒在红墙上的温度。那面巨大的汉字背景像一声远古的回响,提醒我们脚下的土地,曾是烽火连天的边关要塞。走进馆内,时间忽然沉了下来——玻璃柜中的文物不说话,却比任何史书都更真实地诉说着过往。</p> <p class="ql-block">一只深曲腹彩陶盆静静立在展台上,红褐色的胎体上爬满几何纹路,像是古人用泥土写下的密码。它本不属于今日,却在千年后与我的目光相遇。我忽然觉得,所谓文明,不过是人类在时间洪流中留下的一点温度,而这件复制品,正把那份温度递到我手中。</p> <p class="ql-block">最让我驻足的,是一只青铜雁鱼灯。它昂首挺立,羽翼收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入辽阔的汉唐夜空。工匠把光与美藏在它的腹中——灯油注入雁身,烟尘顺着颈管上升,最终被水溶解。这不仅是灯,更是智慧的化身。我站在展柜前,竟有种想伸手轻抚它翎羽的冲动。</p> <p class="ql-block">另一件让我屏息的,是那尊青铜博山炉。尖塔般的炉盖镂空如云海翻腾,底座斑驳着岁月的铜绿。据说点燃时香烟袅袅,宛如仙山浮于雾中。我闭眼想象:两千年前某个清晨,一缕青烟从这炉中升起,缭绕过将军的案几,飘过戍边士卒的梦乡,最终散入太行山的风里。</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件陶灶,灶台上两个圆孔,灶边摆着小串肉签,彩绘的侍女正忙着翻烤。这哪是文物?分明是古人的厨房日常。我忍不住笑了——原来早在汉代,人们就懂得享受烟火人间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宋人的青釉瓷洗,素净得让人心静。淡黄釉色如秋日晨光,边缘微微外扩,像一只安静托起时光的手。它不张扬,却自有风骨。我忽然明白,美不在繁复,而在那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润。</p> <p class="ql-block">辽代的木塔模型让我久久挪不开步。七佛绕莲座而坐,塔檐轻扬,金顶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它从南安寺塔基地宫出土,像是从地底捧出的一颗信仰之心。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千年前的诵经声,轻轻落在塔影之下。</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座金舍利塔,小巧却庄严,立于黑底六边台上,像一粒凝固的佛光。它来自辽代地宫,曾被深埋于尘土之下,却依旧金光不灭。有些东西,哪怕被掩埋千年,也终会重见天日。</p> <p class="ql-block">代王妃的雕像洁白如雪,她右手执笄,眼神平静地望向远方。听讲解员说起她的故事——夫死于阴谋,归途无家,仁与义之间,她选择以死明志。那一刻,我不再觉得她是冰冷的石像,而是一个在历史夹缝中挺立的女子,用生命写下最后的尊严。</p> <p class="ql-block">走出博物馆,我们走向城中的南安寺塔。八面十三级的砖塔巍然矗立,檐角层层收束,直指苍穹。它始建于北魏,重修于辽代,历经战火与风雨,依旧不倒。我仰头望着那高耸的塔刹,忽然觉得,它不只是建筑,更像是大地向天空发出的一声沉默宣言。</p> <p class="ql-block">2011年,塔基地宫出土百余件文物,如今它们静静躺在博物馆里。而塔本身,仍守着这片土地。它见过多少朝代更迭?又听过多少人间悲欢?我不知,但我知道,它还在等下一个仰望它的人。</p> <p class="ql-block">常平仓的石碑立在老墙边,红字写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曾是明代的粮仓,六百余年未曾停歇。丰年收粮,灾年放粮,古人用最朴素的智慧维系着一方民生。如今它成了博物馆,展出的不只是粮仓,更是中国人对“民以食为天”的千年坚守。</p> <p class="ql-block">穿过“常平仓”的牌坊,走进那片灰瓦红柱的院落,两座竹编粮仓立在门前,像两位沉默的老者。我站在石板地上,仿佛看见清初的官吏在此开仓放粮,灾民排成长队,手中捧着救命的米粮。</p> <p class="ql-block">仓神庙前的戏楼依旧完好,据说是全国唯一保存至今的同类建筑。我想象着当年秋收之后,百姓在此看戏酬神,锣鼓喧天,烟火缭绕。粮仓不仅储粮,也储存了人间的希望与欢笑。</p> <p class="ql-block">蔚州署的门楼飞檐翘角,蓝匾高悬,石狮静立。这里曾是州官理政之地,如今游人穿行其间,有人拍照,有人低语。历史从不曾远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p> <p class="ql-block">灵岩寺的天王殿面阔三间,梁架上还留着宋代的木作痕迹。四大天王彩塑高大威严,弥勒佛笑迎众生,韦驮菩萨静坐其后。我走过殿前石板路,风穿过庭院,带来一丝清凉,也带来千年的静谧。</p> <p class="ql-block">大雄宝殿上悬着“无上士”匾额,字迹沉稳,出自明代大臣之手。佛法无边,慈云广济——对联上的字句在风中低语。抬头看,藻井彩绘繁复,花卉与吉祥纹样层层叠叠,像是把整个星空搬进了屋顶。</p> <p class="ql-block">最后,我们站在古城楼上。车流穿行于拱门之下,老人提袋缓行,电动车驶过石板街。一面是600年的城墙,一面是今日的烟火人间。我靠在城垛边,看夕阳把砖墙染成金色,忽然觉得,所谓“穿越千年”,并非真的回到过去,而是让过去在今天依然活着。</p> <p class="ql-block">蔚县西古堡。</p> <p class="ql-block">石板街两旁,红灯笼随风轻晃,老屋的屋檐下,有人坐在小凳上剥豆子。这古堡,没有被做成标本,它还在呼吸,在生活。我走在这条街上,像走进了一本摊开的书——每一块砖,每一道门,都在低声讲述着属于它自己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蔚县不大,却拥有9个全国文物保护单位,这里令我们流连忘返,大家筹谋着挤出时间,下次继续来此寻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