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西安的今昔对话

王勇文

阔别二十余载，故地重逢。2025年国庆与中秋双节同庆之际，我携家人重返这座伴我成长的第二故乡——西安。昔日熟悉的街巷早已被现代化的脉络重新编织，唯有那份厚重的历史气息，依旧在城垣之间静静流淌。脚步未至，心已归来。

抵达机场的那一刻，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在肩头，远处飞机缓缓滑行，秦岭山脉在天际若隐若现。这开阔的视野，仿佛是这座城市向我们张开的怀抱。多年未见，它没有用喧嚣迎接我，而是以一种沉静的从容，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从机场出发，穿行于城市街道，高楼林立，车流如织。玻璃幕墙映着阴沉的天空，湿润的路面倒映着霓虹初上的光影。路过“魅力西安 品质莲湖”的标志牌时，记忆中的老城区已蜕变为现代都市的精致模样。我望着窗外，竟一时分不清，是城市变了，还是我太久没回来。

此行最牵挂的，是年迈的姑姑。专程前来探望，得知她刚出院，身体日渐好转，心头那块石头终于落地。看到她坐在窗边，阳光照在银白的发丝上，脸上带着熟悉的笑意，那一刻，所有的奔波都值得。没有什么比亲人安康更让人安心的事了。

姑姑执意要下厨，那一顿饭，吃的是羊肉饺子、锅贴、小米粥。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咬一口，还是那个味道——小时候常吃的“妈妈的味道”。她笑着说：“你走时多大，回来还是多大。”我眼眶一热，原来有些爱，从不会因岁月而褪色。

第二天姑姑又带我们去回民街请我小时候一样爱吃的西安特色小吃羊肉泡馍。

秋雨微寒，我们探访小雁塔。游客撑伞而行，古塔飞檐在灰云下更显肃穆。这座始建于唐代的佛塔，曾见证长安城千年的晨钟暮鼓。如今它静立于喧嚣之中，红墙黛瓦间，时光仿佛凝固。我站在塔前，听雨滴落在屋檐，恍惚间，像是听见了儿时的脚步声。

钟楼还是小时候看到的钟楼，鼓楼也还是小时候看到的鼓楼，一样的古老，一样的情怀。不同的是，当年爬城墙要翻栏杆，如今要买票入场；当年钟楼下是自行车洪流，现在是游客如织。变的是方式，不变的是那份沉甸甸的归属感。

妹妹带我们去看古老的西安城墙。她说：“这可是咱们小时候经常爬的地方。”如今城墙修缮一新，护城河清澈见底，环城公园绿草如茵。下雨天，还有人在河边撑伞散步，宛如画中游。我摸着斑驳的砖石，想起少年时坐在城头看日落的时光，风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我们去了玉祥门旁的广仁寺。这座康熙年间修建的藏传佛教寺院，静谧地藏在街巷深处。妹妹说，这是陕西唯一的格鲁派寺院，也是全国唯一的绿度母道场。我们沿着回廊缓步前行，香火袅袅，诵经声隐约可闻。

我摸着法轮下的转经筒，一个接一个缓缓转动，心里默念着祈愿：家人健康，平安顺遂，世界和平。雨丝轻落，经筒微凉，却仿佛有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底。这一刻，不是游客，不是过客，而是归来的孩子，在故土上虔诚许愿。

变化最大的莫过于护城河了。记忆里那条浑浊的臭水沟，如今清澈见底，水波轻漾，倒映着绿树与飞檐。环城公园里，老人打太极，孩子追风筝，情侣依偎在长椅上。雨后空气清冽，连风都带着诗意。我忽然明白，城市可以更新，但只要根还在，魂就不会丢。

最后，我回到阔别多年的母校（也是已故奶奶的前单位）——环城西路小学。红色横幅在风中飘扬，庆祝着国庆的喜庆。校门焕然一新，操场铺上了塑胶跑道，教学楼也翻修过。可当我站在门口，耳边仿佛又响起课间的铃声、操场的喧闹、老师喊我名字的声音。旧时的记忆，从未走远。

中秋节当天中午，我们相聚在南方酒店，一家人围坐在餐厅里，举杯相庆。窗外细雨轻敲，屋内笑语盈盈。姑姑夹了一筷子肉放我碗里，说：“多吃点，瘦了。”妹妹讲着小时候的糗事，逗得大家前仰后合。这一刻，不只是团圆，更是对过往岁月的深情回望。我们吃的不是饭，是时光；喝的不是酒，是牵挂。

这座城，变了模样，却未改脾性。它用城墙守着历史，用街巷连着人情，用一碗热汤，一句乡音，告诉我：无论走多远，这里始终是你可以回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