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舅舅雅干行(国庆中秋双节)</p>
<p class="ql-block">金秋十月,桂香漫山,正值国庆中秋双节同庆,舅舅携我驱车西南十五里,深入南山腹地,寻访那一处藏于溪谷深处的千年古村——雅干。晨雾未散,安雅公路沿溪蜿蜒,水光如练,山色如屏,仿佛驶入一幅未落款的水墨长卷。雅干溪自螺蛳坪潺潺而下,流经七村十四里,终汇梅溪,千载不息。金华方言中“下”音近“雅”,昔年“下干溪”渐成“雅干溪”,一字之转,竟添几分清雅之韵。这一脉碧水,不仅润泽田畴,更流淌着村庄的岁月与魂魄,也正映照着我们此行的初心——在团圆时节,寻一段静谧悠远的家国记忆。</p> <p class="ql-block">水道如镜,两旁古屋错落,飞檐倒影在波心轻轻晃动,仿佛时间也放慢了脚步。岸边老树垂枝拂水,远处山影淡如眉黛,偶有白鹭掠过水面,划开一圈圈涟漪。这景致不似人间烟火,倒像是从哪本古籍里漏出来的一帧插图。我忽然明白,雅干之所以能留存千年,或许正因它藏得太深,静得太久,连风都舍不得惊扰。舅舅站在我身旁,望着对岸那座斑驳的石桥,轻声说:“小时候,我常在这条溪边摸鱼,一蹲就是半日。”他语气平淡,却让我听见了时光的回响。</p> <p class="ql-block">街尾那座老亭子静静立着,飞檐挑向天空,像一只欲飞未飞的鸟。亭角挂着褪色的红绸,在风里微微摆动,不知是谁家祈愿的痕迹。亭下石凳被岁月磨得光滑,仿佛还留着旧时茶客的体温。舅舅走过去坐下,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雾缭绕中,他眯眼望着前方的小路:“以前走亲戚,都从这条道来往。逢年过节,路上全是提着糕饼篮子的人。”我站在亭外,看着他被斜阳拉长的身影,忽然觉得,他不只是在回忆,更像是在确认自己曾真实活过的证据。</p> <p class="ql-block">河水蜿蜒,两岸绿树成行,山脚下的屋舍依势而建,与自然浑然一体。一条笔直的村道沿着河岸延伸,像是为归人铺就的回家之路。舅舅指着远处一栋白墙灰瓦的房子说:“那就是你外婆的老家,现在没人住了。”话语间并无伤感,却让我心头一紧。阳光洒在河面,碎成万点金鳞,仿佛整条河都在默默诉说那些被遗忘的名字与故事。我们沿着河走了一段,脚步轻缓,像是怕惊醒了沉睡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河水平静如镜,将两岸的屋宇与林木完整地复制到水底,上下对称,宛如两个世界彼此凝望。几栋现代民居掩映在绿意之中,与古旧的石桥、老屋相映成趣。舅舅说:“有人搬走了,也有人回来了。这几年,不少年轻人回乡修房,开民宿。”我蹲在河边,伸手拨了拨水面,倒影顿时碎成波光。可不过片刻,一切又恢复如初——就像这村庄,纵使经历变迁,骨子里的宁静从未改变。</p> <p class="ql-block">山林苍翠,层层叠叠,一片被黑网覆盖的坡地显得格外醒目,像是大地的一块补丁。舅舅解释说,那是村里新搞的生态种植园,种的是高山茶叶和药材。“以前靠砍树过日子,现在晓得要护着山了。”他说这话时带着笑意,像是看着孩子长大般欣慰。山风拂面,带着草木清气,我深吸一口,仿佛也吸进了这片土地的呼吸。原来守护,并不总是轰轰烈烈,有时只是少砍一棵树,多种一垄茶。</p> <p class="ql-block">那座石桥横跨溪上,亭台相接,红幅高悬,写着“团圆中秋,喜迎国庆”。几位村民缓步走过,有提篮的老妇,也有牵童的妇人,脸上都挂着笑意。桥下流水清澈,映着蓝天与亭影,也映着人们缓缓移动的身影。舅舅站在桥头,望着桥中倒影良久,忽然说:“人走得多远,终究要记得从哪儿出发。”我望着他微驼的背影,忽然懂了这次出行的意义——不是单纯寻古访幽,而是一次对根脉的轻声叩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