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湖北人

晓蕾

　　直到2020年，我开始真正的思考我的生活，同时也在2020年，我开始度过四年回不了湖北的生活，直到2023年高考结束才回到武汉拿起那个2019年留在那里已经落灰的扎古。

虽然周围的人总觉得或者提醒我，我是个“北京人”，但我一直坚持并且事实上，我是个湖北人，毕竟哪个北京人的身份证会是420开头、时不时冒出湖北口音、一直保持湖北的饮食习惯、亲戚全在湖北呢。

从七岁开始，我抱着“玩一个暑假再回去”的想法，在北京稀里糊涂地“玩”了十三年，想方设法地想回湖北。

只有在湖北，我会感觉小时候和长大是连续的，因为这里有从小就会看到的长江，还有长在城市里的山，出门到处都有吃的，大家都在讲我熟悉的方言。

在北京，方言只会在家里听到，大街上随便飘出的一句湖北话都能把我的耳朵勾走二里地，吃的也没有家里好，还要时刻被别人提醒自己好像不属于这里。

大家都说去北京会让视野变宽，但我固执地觉得，即使不去北京我也可以把视野变宽。从小到大，我接触新东西大多是在湖北，尤其是和哥哥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带我看到的东西总是超出同龄人的圈子，直到我长大后才意识到小时候已经多看了多少好东西。

我总觉得年龄的差距会在一个特定的时期内被弥补，就像大家都在三十岁到六十岁时，似乎可以在某些问题上达成一致或无限趋近。但在成年之后，我发现这种差距似乎不会缩小，反而还在变大，即使是一两岁的差距，也意味着许多经历的迅速丰富与心态的成熟豁达，这实在是遥不可及，“在大人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我现在终于直观感受到了这句话。

从出生开始，我在湖北四处生活，直到长大后逐渐只在武汉，然后直到疫情结束才又去其他地方，包括我的出生地宜昌。神奇的是，即便许多地方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我依旧能够一下子感觉到“这个地方好像和原来还是一样的”，无论是像小时候那种小县城旧城市式的风景，还是现在这种飞速发展的现代城市的样貌，都是理所应当的，航船依旧在长江上鸣笛，我也还会去开了很久的店子里过早了继续度过安逸的一天。

疫情的时候我以为我用四年的空缺长大了，2019年以前的日子也会永远成为一场梦，可当我拎着箱子回去再拿起那个扎古的时候，我感觉那个时候的生活又奇迹般地在向我招手，我又回到了十五岁那个可以安然地在垫子上睡一下午再起来和妹妹玩的暑假，因为疫情流走的四年还会回来的，当我听着我出生前发行的歌和哥哥一起打台球打游戏的时候，就好像那段时间我也度过了，一切都那么亲切。可当我若无其事地吃牛排望着并不热闹的周围放空时，又失落地发现，2019年后本来应该延续的生活好像真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当我长大的时候，世界会变大，而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却会变小，留给自己的地盘和时间也会逐渐被缩小，无论是自愿的或者被动的。

因为离开湖北，我错过了很多弟弟妹妹长大的瞬间，还错过了太太、太爷爷的离开，无论是第一面还是最后一面都显得草草了事，只能在盯着某个东西发呆时又猛的想起。

北京和湖北之间的联系就像一根细线一样，我只有少得可怜的时间，在它断开之前回去又离开。要是有一天它能变得像小时候从村子里到河堤那段路一样就好了，我记得每个转弯的路口，我记得那一排笔直的水杉和没有尽头的蓝天，我想去就能去，去那个堤下的小房子去，太家家会在那里等我，还叫我下回再回去。

我希望我的脑子一直像高中时一样能记住眼睛看到的东西，能让记忆像泉水一样，在想家的时候把小时候的生活再倒出来，能看到一个画面或者听到一首歌就回到小时候看到、听到他们的地方。

几天前听到《可爱女人》时，我感觉一下子被拉回了小时候的暑假，当我和哥哥一起在书房里写作业时，哥哥的手机在放歌，而阳台上停着一只斑鸠。当我们不用再写作业后，我们一年会见面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就像寒假时，我们发现妈妈和姨妈一年见面的时候也已经很少了一样。

2019年后，时间突然加速了，我的生日突然就被换成了二字头，也突然就有了女朋友，我知道突然想到这里很奇怪，单这似乎足以说明生活的变化有多大，很多以前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很多新的东西也都来了。

虽然好像有点土，但当时听到《可爱女人》时，我一下就想到了她。当我坐上火车时，我又想到了湖北，我想哪天和我的可爱女人一起来看看这个可爱女人，希望她会喜欢这里。

总而言之，我是个湖北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湖北人，湖北无论作为家还是旅行目的地都是个好地方。我总是想着回来。

如果能一直待在湖北就好了，毕竟我出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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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思和

2025年10月7日于返京高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