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稻花香里说丰年 账本堆中出良将

刘连成（ 苍山一树）

算盘声里的“泥腿子”

1966年的夏天，双辽农场的土路上扬起一阵尘土。赵志芳背着半旧的行李卷，怀揣着吉林省农业学校的毕业证书，脚踩布鞋，出任二分场生产队核算员。谁也没想到，这手指沾着墨水的年轻人，日后会成为农场的掌舵人。

他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却从不像账房先生那样躲在屋里。白天跟着职工下地丈量土地、记录收成，裤脚沾满泥点；晚上在煤油灯下核对账目，账本上除了数字，还密密麻麻记着谁家的种子不够了、谁家的农具该修了。有职工打趣他：“赵会计，你这账本是给庄稼记的，还是给咱们记的？”他嘿嘿一笑：“都一样，庄稼长得好，大家日子才好。”

后来他先后在综合厂和总场当会计，升了总场财务科长，依旧改不了“接地气”的习惯。1981年全场财会培训班上，他不讲晦涩的理论，反倒举着镰刀说说：“咱们的账本，就得像这镰刀，一镰刀下去就见真章，不能虚浮。”他把枯燥的财会知识揉进春耕秋收的农活儿里，听课的人恍然大悟：“原来记账和种庄稼一个理儿，都得实在！”

稻田里的“革新家”

1986年，赵志芳接过双辽农场场长的重担时，双辽农场正站在转型的十字路口。他没烧“三把火”，而是先带着技术员扎进了稻田。看着职工们弯腰弓背在水田里育苗，累得直不起腰，育出的苗还瘦弱不堪，他心里不是滋味。

“必须改！”他拍板决定全面推行水稻旱育苗新技术。一开始有人抵触：“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能说改就改？”赵志芳不辩解，带着技术员在试验田蹲了半个月，手把手教职工摆盘、覆土、控温。当旱育苗长出的秧苗绿油油、壮实实，比老法子育的苗高出一大截时，职工们服了。那年春天，农场的水田早早插上了壮秧，秋后收成翻了番，田埂上到处是欢笑声。

他又盯上了种子。“好马配好鞍，好地得好种。”他带着人跑遍省内外，用两年时间淘汰了低产老品种，实现了良种化。为了让职工买得起、用得好，他在试验站建起良种培育基地，承诺“优质优价，随用随取”。有个二分场老职工李才拿着新种子感慨：“赵场长，你这是把‘金疙瘩’种到咱们心坎里了！”

五分场的北洼子是块出了名的碱地，常年荒着。赵志芳却看中了这里的潜力，力推“小井种稻”。他先让五分场搞小面积试验，成功后立刻出台优惠政策：“三年不交提留，就看你们敢不敢干！”职工们动了心，跟着他打井、改土、插秧。昔日的盐碱滩，硬是长出了金灿灿的稻谷。五分场结束了没有水田的历史，职工们的腰包也鼓了起来。

厂房里的“操盘手”

赵志芳脑子灵活，在农场摸爬滚打工作多年，既懂农业，也懂工业。他知道，光靠种地富不起来，必须“两条腿走路”。

造纸厂是农场的老企业，设备陈旧，效益低迷。1987年，他力排众议，投资30万元购入蒸球、改造锅炉。有人担心：“用稻草造纸，能行吗？”他拍着胸脯保证：“稻草是咱农场的‘宝贝’，3000吨稻草能产多少纸？还能给职工增收20多万！”果然，改造后的造纸厂活了过来，130名工人有了稳定收入，再也不用愁饭碗。

大理石厂的扩建更是一波三折。他带着工业科喻盼文、刘连友跑遍长春、沈阳、山东掖县，甚至跑到洛阳考察石材加工。有人嫌麻烦：“差不多就行，何必跑那么远？”他却较真：“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经市政府批准，200万元的投资砸下去，新厂房拔地而起，四台金刚石锯嗡嗡作响。当“墨晶牌”石材从哈拉巴山的玄武岩中诞生，远销省内外，1989年实现利润近百万元时，当初质疑的人都闭了嘴。

塑料彩印包装厂、地毯厂、白酒厂……在他的操盘下，一个个工厂在农场落地生根。“双农牌”白酒在四平评比中拿了第一，小瓶装低度酒成了老百姓餐桌上的常客；地毯厂安置了80名职工，解决了就业难题。有人开玩笑说：“赵场长，你这是要把农场建成‘小工业城’啊！”他笑着回应：“只要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建啥都行。”

心窝里的“自家人”

赵志芳当了场长，却从没摆过官架子。他办公室的门永远敞开着，职工有事儿随时能找他。联产承包后，他帮职工贷款买拖拉机、插秧机，让农业生产实现了机械化；为了保证化肥供应，他亲自跑辽宁借款100万，还去吉林化肥厂“求购”硝铵，把农资送到农户家门口，一分钱利润都不加。

农机公司、生产资料公司、建筑公司、牧业公司、供电所……他把这些“后勤保障”抓得死死的。供电所自建自管，收费让利于民；牧业公司的兽医跑遍各分场，确保农场没有大的疫情；建筑公司修桥铺路、铺设节水渠，让农田旱涝保收。职工们说：“赵场长心里装着咱们，啥都替咱们想到了。”

1991年，赵志芳调任四平市农业局当市局纪检委书记，后来改任市局党委副书记。临走那天，农场的职工自发来送他。车开出去老远，还有人在路边挥手。到了市里，只要农场来人，哪怕是个普通工人，他都要自掏腰包请吃饭。有人劝他别这么破费，他却说：“我是从双辽农场出来的，不能忘了本。”

晚年的赵志芳，依旧牵挂着双辽农场。听说农场又引进了新的水稻品种，他特意回去看看；得知工业厂房又扩建了，他打心里高兴。有人问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是什么，他望着窗外的稻田，缓缓说：“看着农场的稻子一年比一年好，职工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强，我就满足了。”

如今，双辽农场的稻田依旧金灿灿，厂房依旧机器轰鸣。赵志芳的故事，就像那稻花香一样，飘在农场的每一寸土地上，也留在了职工们的心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