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火电公司

牧笛Bao

<p class="ql-block">  1982年,我毕业了,分到云南火电建设公司。我读书的时候不带薪,不能回本地,万县虽然也有电力系统但不是国网,也不能回本地,我们只能分到国网。1982年春节后我启程去云南报道。火电公司人事部设在云南省电力局内,我刚爬上二楼就有一个人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我拿出派遣书和户籍迁移证正要办入职手续,这时进来一个人,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派遣书立马就说:“小鲍,你是我们公司的人,走!到我们办公室”。他拿上我的行李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说:“他们是水电公司,我们才是火电公司,水电公司都在大深山里,我们火电公司在城市附近。”报道后他给我开了一张介绍信,到巡检司电厂工地火电处报道。他说:“我叫许明均,是火电公司人事部部长,以后有事找我”。</p><p class="ql-block"> 火电处把我分到一次线班,班长叫潘庆国,开远人,二十多岁。一次线班工程师叫陈文秀,福建人,四十多岁,她就是我的实习老师。每天上班前,陈工都要讲安全问题,大一点的工作还要讲施工技术措施。陈工给我讲:工作要特别小心特别是安全问题,出了事上面的人就来分析,分析到谁的头上就由谁负责。</p><p class="ql-block"> 1982年分到火电处的还有三个人,顾健、钱军和庞志辉。公司要提高职工的文化水平,火电处按公司的部署组织职工培训。培训的课程有数学、物理、化学和语文。我们四个都是工科出身,信息不灵通是鲍家屋的通病,我不知道这消息,他们三个人分别选了数学、物理和化学。火电处教育科科长常显荣对我说:“选课程的时候你不在,剩下的语文只好你上了”。</p><p class="ql-block">我不是学文的,手边又没有这方面的资料,我看难了。我刚到一个新单位又不能拒绝,只有硬着头皮上。我拿着给我的一本初中语文书,前看后看,看了大半个晚上。看着看着就有点信心了,1972年我在北山路小学代课,教的课程就是初中语文,虽然隔了十年许多内容还是记得。</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上课,教室里坐满了年轻职工,我也没有虚场合,按着我准备的内容讲了两堂课。第二天到电气工地上班,郭大学(川大文学系学生,六十年代因不能忍受饥饿退学)说:“昨天,我躲在窗子底下听你讲课,讲得好!真的讲得好!”我想,这不过是郭大学说的好听的话,这个老社会不会打击我的积极性。</p><p class="ql-block"> 顾健讲数学,培训的职工给了顾健一道算数题,是云南小升初的试题,他们都做不来,请顾健老师为他们解答。第二天中午,我到顾健和钱军的寝室去,顾健对我说这道题差条件,无法解答,钱军也说差条件。我对顾健说,给我看看,这是一道应用题,我看了约五分钟就找到了解题方法。顾健说:“幸好没有去宣布这题无解,否则脸丢尽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晚上我走进教室,教室里坐满了子弟校的学生,有初中的也有小学的,陈文秀的女儿也来了,她坐在第一排,看上去有十一二岁。受培训的职工只好站在教室的后面和旁边,有的站在教室外的窗口。这些学生听课都非常认真记着笔记。这时我才相信郭大学说的,不是忽悠我的话是他的真实感受。有了成就感,我的动力就更大了。我到处找资料,努力备好课讲好课。我的教室天天都坐满子弟校的学生,一直到培训结束。</p><p class="ql-block"> 向处长的女儿向梅爱上了顾健,我说:“顾健,你现在是乘龙快婿了!”顾健打了我一下。顾健给我们讲:“向处长把他的法宝悄悄说给我了,而且扎服我不要给别人讲”。我有些好奇,什么法宝?顾健说,汽轮机找平衡非常难,但向处长找平衡就非常容易,向处长用相似三角形的原理,晚上关上门一个人悄悄算出汽轮机需要垫的厚度,第二天就按这个厚度调整汽轮机的平衡,一次成功。其他的人不懂这个诀窍,这边垫起来那边不行,那边垫起来这边不行,像这样要搞好几天。那时我只是一个工人,起初领导以为我是误打误撞,有了第二次、第三次,领导的看法变了,认为我有真本领,我慢慢就升成了处长。这个方法我保密,不给任何人讲,只给你讲。但顾健和钱军不以为然。向处长肯定是一个聪明人,在汽机工地学过相似三角形的人不止向处长一人,他们为什么没有看出汽轮机找平衡可以用相似三角形的原理?</p><p class="ql-block"> 当时云南公司用人,谁能干就用谁。电力局对云南公司有进度要求。这种进度要求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不是修了几栋厂房,安装了多少设备,而是要求公司一年、一半年、一季度必须用多少钱。1985年对公司的要求:用掉一个亿。这种压力空前,公司领导不敢怠慢,所以公司领导必须用能干人。</p> 顾健的父亲是苏州铁道学院的院长,没多久顾健和向梅就调回苏州去了。我当时很羡慕他们,我什么时候才能调回去呢?<br> 1982年下半年,火电处提升我为教育科副科长,老科长是常显荣。第一天到教育科,常科长问我一个问题:肩挑背扛贩运货物不算投机倒把,用人力车贩运货物就是投机倒把,那用汽车、火车、轮船贩运货物的人算不算投机倒把呢?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我当时感觉常科长的思维很有深度,他是习文的,我是搞技术的,不在一个维度上。第二天,电气工地张主任说:“小鲍,电气工地差人手,你还是回来。我去给处里面说一说”。我本来就不想在教育科,张主任一说,我就答应了。我马上到教育科汇报了这个情况,常科长说:“你自己决定吧”。<br> 我仍回一次线班,陈工告诉我:“我老公已申请调回广东惠州,我也写了申请”。陈工又说:今天检修10kv少油断路器,你跟杨春来师傅去学。这台断路器是厂用变压器的断路器,我们去了五个人。我看着杨师傅撤开断路器的上盖,拿出灭弧片,取出滚子触头,放在有盆里清洗。杨师傅拿起滚子触头叫我过去,我看了一会儿,杨师傅就把滚子触头撤开给我看,并给我讲解,讲得很仔细。杨师傅要把触头装回去,他的力气小装不回去,他叫过一个力气大的人来帮忙,也装不回去。触头有四组滚子,一边两组,每组有两个锥形滚子,滚子后面有弹簧,弹力很大。杨师傅他们装不回去是方法不对,我说:杨师傅,我来试试。杨师傅就退到后面去了,我把触头放在两边滚子的中间,触头拱起与两边的滚子构成了一个钝角三角形,我把触头往下轻轻一拍,触头装回去了。这时杨师傅用棉纱擦了擦手说:“鲍技术员,你装吧”,他就走了。剩下的三个人看着我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我当时能叫出他们的名字,现在不行了,只记得一个,叫杨萍。我心里没有慌,我知道最先撤出来的最后装,灭弧片有定位销不会装错。我叫那两个人清洗元件,叫杨萍递给我,很快就把断路器装好了,加了变压器油后就进行跳合闸试验,全都合格。下午,我向陈工汇报了这件事,陈工说:“你这个小鲍”。我听出来这句话里有责备的意思,他们在火电公司经历过文化大革命,他们怕工人。陈工给我讲,文化大革命期间,我们是臭知识分子要接受工人的再教育,学电气的分到汽机工地,学锅炉的分到电气工地,我们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工人瞧不起我们,四人帮打倒后我们专业对口,才有了一点底气。<br> 火电处有淋浴,一次洗澡时肖工(火电处总工程师)就在我旁边。我说:“好久都没有见你了”。肖工说:“结核吐血,医生叫我休息半年,休息一天扣两天的工资,我休息了三个月扣了我半年的工资,不敢再休息了”。我说:“身体垮了,人的价值就降低了。”肖工说:“对对对,说得对”。<br>肖工派我去西安高压开关厂学习110kv少油断路器的液压控制装置。这种控制装置性能不可靠,有时会发生“慢分”,慢分是一种很严重的事故。断路器在高速分闸的时候会产生电弧,电弧的高温分解变压器油产生大量气体,气体吹灭电弧,断路器分闸成功。如果是慢分,电弧燃烧时间过长,产生的气体过多,断路器就会爆炸。我在西安高压开关厂买了一张大图纸,是控制装置的剖面图,按图讲解便于汇报,因为肖工是从锅炉工地出来的。我在总工室给肖工汇报时,有一个人背着手口里唱着京戏在屋里来回踱步。当我讲到怎样解决“慢分”的时候,他就过来了,趴在桌子上认真倾听。我指着图纸上一个阀门说:“把这个阀门拿出来倒45度角,慢分就解决了”。这人是管电气的主任工程师,他说:“以前我们怕慢分,用一个大铁钩把断路器勾住,不让断路器跳闸,但这样做的危害更大,一旦发生事故电器设备就会被烧毁,我们成天提心吊胆”。这以后,这位主任工程师碰到我,总要热情的打招呼。<br>  火电处通知我参加云南省科学技术大会。专县来参会的人非常重视这次大会,专县的技术人员要到省里面开会是不容易的,他们都准备了论文和发言稿,我什么也没有准备,听他们讲,也学到了一些东西。和我们云南公司坐在一起的有一个县(哪个县想不起了)制药厂的人,我们云南公司的人说:这个人怎么也出席科学大会呢?他原来是起重班的,他在起重班最差劲,大家都踏削他,后来他调回去了。经过交谈我们才知道:他调回去的时候县里正在修制药厂,他就进了制药厂,制药设备和悬空管道要安装到位,承建方遇到困难。有一些设备人抬不起,但吊车又进不去,特别是要装到半空中的设备他们更没办法。这个人长期在起重班,他看到过各式各样的吊装方法,因此他能够很轻松地将制药设备吊装到位。这一点我不怀疑,有一次一个小房间里要装电抗器,门比电抗器稍宽一点,电抗器要四个人才抬得起,不可能抬进去。我给起重班的班长说了,他派来两个人,他们在屋内装了一个葫芦(一种起重工具),在门外又装了一个葫芦,先在屋外把电抗器吊起来,然后把屋内葫芦的吊钩勾在电抗器上,屋内的葫芦拉屋外的葫芦放,电抗器就平移进了小房间。听说这个人后来成了这个县的县委书记。一个人要想翻身机遇最重要。 科学大会期间和我住一起的是云南水电公司技术科的科长,他说他是清华毕业的,看来他正在研究一个问题。他问我:一个级数求和该这么求?我说:不是所有级数都能求和,只有收敛的级数才能求和,首先要知道这个级数是否收敛。他不说话了,又进入沉思。我当时怀疑,他是不是工农兵大学生?<br> 1982年国庆前夕,我看见赵处长扛着一捆柴,原来都是别人帮他扛,现在他不是处长了,只有自己扛。我说:赵处长我帮你扛。赵处长谢绝了。国庆节时,赵处长升为保卫科科长,通知我值安全保卫班,我说我想耍。赵处长说:你自己耍,只是挂个名。发工资的时候我才知道,国庆节假期拿了三倍工资。<br> 1983年1月10号下午,电气工地张主任说,你到总工室去有任务给你。肖工说,20号小龙潭发电厂工程开工典礼,水电部的领导、云南省的领导和省电力局的领导要来,电通工程由你去完成。时间是八天,18号下午要保证送电,这是国家重点工程。肖工给了我一张小龙潭施工电源的图纸,工程包括10kv高压线路一条,1.6km, 0.4kv低压线路三条,一个变电站。我问肖工,库房有变压器和开关屏没有?肖工说,宣威有,是我们修宣威电厂时的设备,你要去拉回来,你要的工人到一次线班挑选。我选了八个班里比较能干的人,告诉他们七点钟准时从巡检司出发。<br> 我开始造预算,小龙潭工程施工电源所需的设备和原材料。时间非常紧张,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没有时间去吃饭。正在埋头造预算,后勤处王处长对我说,你吃什么?我没有时间,我回答说。王处长拿来馒头和肉丝,他把馒头掰开把肉丝夹在馒头里递给我,我边吃边造预算,王处长就这样“伺候”着一直到我吃完饭为止。在我一生中,这是我受到的最大尊重,对于我们底层人来说要活得有尊严,一定要掌握一门技术。预算造完后,火电处供应科马科长对我说:“我有一张办公桌在宣威,你帮我带回来”。我说:“好”<br> 到了小龙潭,当天晚上我就去找砖匠师傅修变电站的房子,听说有四川民工,我又找了8个四川民工挖接地装置基础。我给他们说:你们挖的土坑有3.6方土,七天半挖好,我找你们八个人来挖,是照顾四川老乡,18号上午一定要把这个坑挖好,他们答应得很爽快。<br> 我们白天立电杆、架线,晚上为第二天的工作做准备,一般都要干到十点钟以后。那一段时间,我们在哪里吃饭,吃的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了。一次线班的八个人干活认真、负责、积极,他们从没有问过我加班的事,这让我省了很多心。第四天我要去宣威拉变压器和开关屏了,因为高低压线路已经有了雏形。由于事情多,竟把马科长的办公桌忘了。马科长很生气说:“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哪是忘记了?”我看科员们怕马科长,有一个湖北口音上了点年纪的科员也说我没有把马科长放在心上,我当时连连赔不是。<br> 从宣威回来第二天,我去看变电站的房子,修得差不多了但还没有盖房顶,我对孟师傅说,今天把房子修好,给你算加班。下午,一个官二代背着一支气枪找到我说:“加班的事你不应该承认,是我说了算”,我说:“我不知道这个规矩,以后不会发生了”。我来小龙潭几天,看见这个官二代,成天背着气枪到处打鸟无所事事,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有什么背景?<br> 10月18号上午11点多种,我去看接地装置的土坑挖好没有,八个民工七天半挖了一层土表,3.6方土一半都没有挖倒。我对他们领头的说:“下午一点钟来,三点半钟的时候要挖好,我给你们算加班”。下午一点钟我就在那里等他们,一等没来,二等没来,一直等到两点半他们才慢慢悠悠地来了。我看见他们,心中的愤怒不打一处来,大声吼叫:“四点钟以前不挖好,你们这八天就算白干了!”旁边的夏师傅把我拉到一边说:“都是四川老乡,你看他们多可怜”。现在就差这个接地装置,其它的工作已经完成,心里也不是很着急。我把一次线班的几个人喊来,大家一起挖,很快就挖好了。<br> 接地装置由6根角铁打入泥土中构成,再用40x40的扁铁连接成网。土坑里灌水填土,接地装置就完成了。站在旁边的王工说,接地电阻达不到要求。我对王工说:“60x60的角铁,每根长2.5米,我估算过接地电阻小于0.5欧”。<br> 一切工作都完了,准备合闸送电,这时我才想起变压器没有检查,规程规定:变压器投入运行前必须经过试验和检查。变压器在宣威长时间没有用,运输途中抖动厉害,不知道有没有问题,这时心里才发慌。我手边只有摇表,只测量了一下变压器的绝缘电阻。我就站在变压器旁边,心想万一变压器爆炸了,我就当场炸死,一了百了。工人拿着领克棒问:“合不合?”“合!”我说。这时我听到“嗡......”,变压器发出正常运行的响声,心里的石头瞬间落地。<br>  小龙潭施工电源运行一切正常,我们就返回巡检司,肖工离我还有十多米就伸出手来,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辛苦了,辛苦了,你们休息三天”。第二天我睡了一整天,早饭中饭都没有起来吃,20号的开工典礼我也没有去,因为疲劳还没有完全恢复。 1983年四五月份,肖先启被任命为云南省火电建设公司总经理。肖工是从锅炉工地出来的,锅炉工地王主任最不服肖工,认为肖工中专毕业没什么本事,这种气氛在火电处中层蔓延,锅炉工地的工作处于半瘫痪状态,其它工地的工作也受到很大的影响(修建厂房的基建处没有受影响,小龙潭火电厂的厂房建设仍在顺利进行)。国庆节到了,除了双职工和我们这些回不了家的留在工地,其余的人都回家过节去了。我和钱军在工地上闲转,看见总经理办公室灯还亮着,我们就去看,见肖工一个人瓜兮兮的在整理文件。我问:“肖工,没回家?”肖工说:“我上任半年了,工作不但没有起色反而更糟,我向省电力局打了三次报告,要求辞职但电力局就是不批”。这时我产生了很大的同情心,就给肖工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大臣对皇上说,人最喜欢的莫过于颁发奖赏的人,最痛恨的人莫过于掌管刑法的人。皇上觉得这话很对,于是皇上对这个大臣说,我来掌管奖赏,你去执掌刑法。一年后这个大臣杀了皇上,自己坐上皇位。肖工问我:“如果他们全都躺下,我该这么办?”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过一会我和钱军就走了。二十多天后,省电力局下了一份文件,撤了火电处二十四个人的职,任命了新的中层。火电处中层的人事安排应该由火电公司作出,因为火电公司是火电处的上级单位,但这一次人事安排由电力局下文件,可见肖工在这件事上很谨慎。和我要好的丁工(上海人,40多岁,机修工地主任)也被撤职了,丁工虽是大学生但他并不反对肖工,丁工被误杀了。奇迹发生了,锅炉工地的工作轰轰烈烈的起来了。被耽误的工程,各个工地都在抢时间。我后来有些后悔,不该讲这个故事。不讲这个故事,肖工也会这样做,二十四个人的力量是很大的,他们迟早会知道是我出的坏主意。<br> 1984年年初,云南省红河州磷肥厂余热发电工程开工,公司派我负责电气设备的施工。我的实习老师陈工要调回广东惠州去了,她对我说,这个工程虽小,但麻雀虽小肝胆俱全,这是公司要重用你了。这一次和电通工程不同,是修发电厂,电气部分各方面的技术工人都要有,一次、二次、电缆、照明,我挑选了八个工人。我们到了磷肥厂,磷肥厂的小张就请我到他家里去喝酒。小张是电气部分的设计人,他不是学发电厂专业的,他自学了这方面的课程完成了设计,购置了发电厂电气部分的全部设备。他因此搞成了神经衰弱,经常头痛,但他还是担心设计中存在问题,他请问喝酒,意思就是如果有什么问题要包含。我后来发现变压器和发电机容量不匹配,发电机1500kw,额定功率因数是0.8,变压器应该选2000kva,但小张选的是1600kva,发电机的无功就不能送出去,这样磷肥厂就要向电力部门购买无功。因此小张经常请问喝酒,我也心知肚明。因此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在这里写出来是第一次。<br> 施工开始了,我分别给各任务小组讲明他们的工作内容、工作要求和要注意的安全事项,他们便各施各职开始工作。我的工作非常紧张,要到各个施工点去看,去指导。有一个工人对我说:“我看你总是在小跑”。行车的电气安装由潘庆国(一次线班班长)和小贺(二次线班优秀技工)担当,在行车整个安装过程中,他们都没有来问过我一次。因为小贺对潘庆国说,鲍技术员是搞一次的,他不懂二次。他们不来问我,我也不去问他们,我知道他们都很厉害。行车装完了他们开始试车,各项都很正常,只是行车只能一边跑。他们开始查找问题,查了一两天也没有查出问题来。这时潘庆国说,还是去问鲍技术员,他毕竟是全面技术负责的,小贺不再啃声。潘庆国找到我,我叫他们把图纸拿来,我看了一会儿电气原理图,指着一个继电器说:“就是这个继电器有问题”,他们两个同时说,这个继电器我们检查过没有问题。我叫他们带我上行车,找到那个继电器,他们打开继电器对我说,这个继电器我们检查过。我一看,一个常闭结点处在断开状态,我说把尖嘴钳给我,并指给他们看:“这是一个常闭结点,应该是闭合状态,但处于断开状态,问题就在这里”。我用尖嘴钳纠正了这个状态,他们再次试车,行车完全正常了。<br>  一次线班保文贵检修给水泵电动机,是110kw的大电动机,我看见燕子(女)在旁边指点,保师傅正是按照她说的在做。我对保师傅说:“你看,燕子多行”。保师傅有点气愤:“她狗屁不通,你叫她做,她做不来”。我不信保文贵的话,有一次我叫燕子连接发电机中性点,连接完了,我用塞尺往铝排下一插,插得对穿对过。这时保文贵对我说:“我说了她做不来,你不相信”。 冯琳(女)在做电缆头(高压电缆都要做电缆头,防潮和绝缘),是干式电缆头,我看她在电缆线上缠绝缘胶带又快又好,我以为自已也能缠。冯琳说:”你缠不来“。我不信,我也来缠,结果我缠的一根线又慢有没有缠紧,要不得。冯琳不爱说话,燕子很爱说话,看来能言的未必能行,能行的未必能言。<br> 照明组乔云山问我,照明线路两根线用电笔测试都亮什么原因?我说,地线断了。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分别地线和火线?我告诉他:插一根钉子在土中,找一个15w的小灯泡,一头接钉子另一头碰触导线,灯亮的那一根是火线,不亮的那一根是地线。乔云山说:“从来没有听说这种方法,我去试一试”。<br> 我在巡检司搞过大型变压器的吊心检查,磷肥厂变压器的吊心检查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变压器吊心检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责任重大。先要写出施工技术措施交总工室审核,然后进行吊心检查。<br> 从工具室借出吊心检查要用的工具放在油盆里,指定专人看管,进入变压器的人不能用自己的工具,这种方法能保证不会有工具遗忘在变压器内。另准备两个空油盆存放变压器拆卸下来的螺栓和垫圈,指定专人看管,把螺栓、螺帽、垫圈一套一套地组合好。这种方法能保证不会有螺栓、螺帽或垫圈遗留在变压器内。这些东西遗留在变压器内会引起短路,产生重大事故引起火灾。巡检司电厂的变压器是钟罩式结构,变压器芯装在底座上。放油,卸螺栓,将变压器钟罩吊开。进入变压器的人不能穿自己的衣服,换上吊心检查专用服,这种衣服是丝绸的,没有扣子靠丝带系紧。这样做能保证不会有扣子,钥匙等私人物件掉落在变压器内。副班长小余赤脚进入变压器内,检查触头,绝缘,瓷瓶,引线是否有瑕疵。检查完毕,小余向负责人大声报告检查结果。吊回钟罩,装好螺栓,注入变压器油,变压器吊心检查完毕。<br> 控制屏保护屏的二次接线是否完全正确,二次线组虽有小贺,但行车一事提醒我,不能放心,得一根一根的检查。七八块屏,成千的接线都要检查,工作量非常大。每天站起蹲下站起蹲下,有无数次这样的动作,再加上还要跑其它几个点,很快就有痔疮了。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卧在床上,因为痛的要命。在磷肥厂医务室打了半个月的庆大霉素都没有好转,医生说:“这是新药,人家打两三天就好了,你打了半个月还没有效,这就奇怪了”。我知道这是累虚了。<br> 安装工作完成了,接着就是72小时试运行。工人在自己安装的设备旁负责监视,每组都有两个人,他们可以轮换,我一个人只有硬撑,72小时不睡觉,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知道。试运行68小时的时候,磷肥厂张厂长来了,他带了一群运行人员,说:“行了,我们签字”。到此,磷肥厂余热发电工程完工。<br> 这个工程给我栽了一个病根,左胸痛,也就是心脏痛。搞工程,一旦驾辕,那种劳累成度只有自己知道。怪不得肖先启累得吐血,这时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个工程给我的奖励,放假两个月。<br> 有一次我到技术科,我才进门还没有说话,科长何梦奎站起来拍着桌子大声说:“不管啷个说,我还是清华毕业的啥!”我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我只得走了。工人们很喜欢讲我们才分去的几个大学生的事,这些事传到何科长的耳朵里,他感觉科长的位置不稳了。<br> 1984年底,我被调到火电处供应科,在马科长手下,就是那个说我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的马科长。我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调到哪儿都是吃饭。没过几天马科长叫我把某一型号电缆调拨给外协某单位。我查了一下这种电缆工程上要用,没有多余的。我感觉这是在给我挖坑。我就在科室里说,这种电缆工程上要用,没有多余的电缆调出。我没有去回马科长的话,一定有人会把这话汇报给马科长。<br>  1985年初,马科长派我到许昌继电器厂出差,催交小龙潭电厂的52块控制保护屏。我才到供应科,还不知道深浅,心想这是好事就答应了。我要去昆明公司供应科开介绍信(公司供应科是火电处供应科的上级单位),供应科的王科长走过来找我谈话,王科长是北方人,看上去面目慈善,马科长完全不像他。王科长说:“催交设备都有一定困难,你要有心理准备,前几年许继困难的时候我们公司帮助过他们,你要给他们讲明这一点,我这里有一份影印件(现在叫复印件,那时影印件非常稀少),是小龙潭电厂的批复文件,你带上对你有用”。从王科长说话的语气和神情看,这次任务相当棘手。王科长是老科长,他知道这样重的任务派一个没有经验的人出去是怎么回事。我去拿介绍信,除了许继的介绍信外,还给了我十多张空白介绍信,看来这次出差除了许继外还有不少其它任务。<br>我取道回万县,1985年2月19号是除夕,这天晚上我要走,姆妈用几乎恳求的口吻说:“贵堂,把三十过了明天你再走,不行吗?”我这人不善于解释,但又不能说实话,免得姆妈担心,只是说事情急我今晚一定要走。我出来街上正在放鞭炮,两边都在放,硝烟弥漫,我就在二马路正中走,免得鞭炮炸着我。后来小妹说,那天她送过我,但我记得是我一个人走的。 火车票不好买,在武汉耽误了两天,初四才到许昌继电器厂,他们还没有上班。第二天我找到管生产的刘副厂长,按照王科长教我的话说给刘副厂长,他根本不理我。我给他讲小龙潭电厂是国家重点工程,现在就差这些屏了。但他不信,说:“现在打着重点工程要设备的多的是”。我这样磨了两天,毫无结果,就去找车间主任。车间主任是个爽快人,他说:“你们公司的图纸二月份才拿来,我们的生产周期是半年,八月底这些屏才能做出来,四月底要设备办不到”。我问:“有没有办法呢?”“办法倒是有一个,要给赶工费,这样工人才有积极性,晚上加班赶工”。车间主任回答说。我问:“赶工费是多少?”他说:“现在千八百都不算啥,这样说,每块屏八百”。我说:“你要给我一个收据”。他说:“这笔钱是给工人的加班费,不是我得了,也不是厂里得了,怎么给你开收据?”我说这事得和公司商量商量。我回到招待所像泄了气的皮球躺在床上,四万块钱啦,又不给收据,我怎么说得清楚!干脆休息一天,不想了。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突然想起王科长说的话,“你带上对你有用”。我赶快把影印件从包里拿出来看,是小龙潭电厂国家重点工程的批复文件,上面还有李鹏的签字。刘付厂长不是说我假冒国家重点工程讹诈他吗,这就是真凭实据。第二天上班我就去找刘付厂长,把影印件给他看,我还把李鹏的签字指给他看。刘付厂长看着我说:“你怎么不早说呢!四月底交货,我马上通知车间下线生产”。要不是这份影印件,这个任务肯定不能完成,上帝又一次救了我!<br>四月初,火电处供应科邢邻宝到许昌检查我的工作,他是浙江人,约五十岁。他来的时候很高兴,嘴里小鲍小鲍的喊个不停。我给他汇报了这里的生产情况,我们的屏二月底下线,我每天都要到车间去看,现在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不知怎么他听了我的汇报,高兴劲没有了。于是我有带他到车间去,把我们的52块屏一一指给他看,52块屏都有工人,他们正在忙碌,不是我说谎欺骗他,但他的表情仍然迟重,他没说什么就走了。我感觉奇怪,公司供应科都没有问过我什么,他火电处供应科还派人检查,王科长给我说过:我受公司供应科直接指挥,这不正常。我后来想通了,马科长叫他来不是要听这些好消息,邢邻宝没有完成马科长交给他的任务。<br> 四月底,我催交的屏全部完工了,刘付厂长对我说:“有两块屏存在问题,只能发运50块屏”。我问:“屏内的设备和接线有没有问题?”刘付厂长说:“屏矮了10公分,其它都没有问题”。我给刘付厂长说:“52块屏全部发运,只要屏内的设备和接线没有问题,屏的尺寸由我们公司自己去改”。刘付厂长说:“你签字”。我就在完工交付单上签了我的名字。刘付厂长说:“你胆子真大,不合格的屏也敢要!”<br> 我给公司发了电报:“小龙潭电厂控制保护屏已发运”。公司叫我到河南定县保温材料厂去催交保温材料。我到了定县才知道这个厂离县城有40公里,没有班车。我租了一辆自行车,县城到保温材料厂的公路很窄,只能通过一辆卡车,那时车很少,我虽然车技不好,但骑行还算顺利。沿途烟雾弥漫有些刺鼻,听路人说这里的乡镇企业都靠烧焦煤赚钱。现在要讲空气质量,那时没人管这些事。看看快到了,转过弯迎面来了一辆拖拉机,我看让不开就往公路旁一偏,这时拖拉机的前轮压过我的自行车。我大声说:“你怎么不刹车?”司机有点慌,问我是那里的。我说:“我是云南火电公司的”。我问他:“到保温材料厂还有多远?自行车也被你压坏了”。他说:“我就是保温材料厂的”,我心里想,运气还好,自行车压坏了,坐拖拉机,骑自行车痔疮也受不了。到了保温材料厂,司机对照门的说,这是云南火电公司的人,你去告诉厂长。厂长是个女的,出来迎接我,晚上办了一桌高规格的酒席为我洗尘,厂长很会说话,我们厂的生存全靠云南火电公司!说得我非常高兴:“下一期保温材料还是在你们厂订购”,他们听见这话非常感谢。如果我不调回万县,保温材料还是在这个厂订购,我走了就说不准了。<br>  下一个任务是到沈阳催运变压器。这台变压器是一台125000kva的大型变压器,这台变压器很重,我印像中是200吨,运输这种变压器要专用车皮。厂长告诉我:“你要去铁道部要车皮计划”。我马上去北京,我填好了去铁道部所办事项的介绍信,但日子不能乱填,必须填从沈阳出发前一天的日子。我想坐在铁道部的人都是精明人,介绍信不能有破绽。我进了铁道部,找到调拨车皮的这个处。我想象中,“处”是一个很大的机构,因为处长和县长是平级的,里面一定有许多人,但这个处只有两个人,一个处长一个办事员,我心想我真是一个没有见过市面的人。我心里一直悬着,这毕竟是铁道部啊!这车皮怕不好要。我把介绍信恭谨地递给王处长,他看了介绍信就开始调拨车皮,一会儿他就对我说办好了。我感谢了处长就出来,自言自语说:“真是大官好见,小鬼难缠啦”。这次要车皮的事,颠覆了我很多认知。 关于变压器的运输,有一个部门,是哪个部门现在没有印象了,这个部门对我说:“这台变压器很大,运输途中有些地方要处理,变压器才能通过,在贵州有五个隧道要修理,两座桥梁要加固”。我当时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现在想起来就是一件扯淡的事,一列火车因为拖了一台变压器,隧道就要修理?桥梁就要加固?过了四十年才认识到这是他们敲钱的一种把戏。他们向公司要的这笔钱肯定落在他们自己的腰包里。话说回来,不答应,变压器运不回去,耽误了工程进度,我要受处分。<br> 我收到公司的“经理嘉奖”,表彰我在许昌继电器厂的工作。奖金500元,我当时的工资50多元,我拿着这笔奖金并没有高兴,如果不是王科长把重点工程的影印件给我,我就掉在马科长给我挖的坑里。供应科有一个规矩,派你出去办事,你不答应供应科会另派人,你答应了就必须完成。是上帝救了我,感谢上帝!<br> 后来又去了几个地方,郑州机械厂、平顶山高压开关厂、双鸭山电瓷厂,北京也去了好几个地方,印象都不深。<br> 我还有一个任务,找沈阳继电器厂要200台继电器。这是计划外物资,得带一点小礼物去才行。那时沈阳人最喜欢云南的大重九香烟,在沈阳很难买到,而且贵,自由市场上九块钱一包。我找到销售部经理,递上介绍信,他看了就开始哼哈起来。我递给他一支大重九香烟,他看了看问我哪儿买的。“我带来的”我说。他又问:“还有吗?”我打开包,拿出事先用报纸包好的一条大重九递给他,很快事情就办妥了。<br> 我又收到公司供应科电报,叫我立即到武汉锅炉厂要一个高压阀门。计划内的阀门武汉锅炉厂已经发给云南火电公司,他们在施工中损坏了,现在叫我去要的阀门是计划外的阀门,没有上报计划想买高压阀门是很难的,其难度就像没有粮票想买米一样。在小龙潭我接待过武汉锅炉厂的人,好酒好菜招待他们,向他们要一些锅炉用钢管他们都不给,现在要高压阀门恐怕更难。我不能去武汉,我不可能要来这个阀门。我到水电部去要,可能性还大点。那天我到水电部的时候正好是十点钟他们中间休息的时候,成套设备供应公司的人正在打克郎球,我在万二中读书的时候老师教过我们克郎球,我看他们打不来,我就给他们讲解打克郎球的规则和打法。他们知道了打克郎球的规则,所以他们打得很高兴。过了一会他们各回自己的办公室,我跟着一个刚才打克郎球的人进了管锅炉设备的办公室。他问我有什么事,“我们公司要一个高压阀门”,我说。他看了我的介绍信说:“给你这个阀门是用的我的人情”。我赶紧说:“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绝不会忘记你”。他就给我开了一张介绍信,这人的硬笔字写得特别好,我从来没有见过谁的硬笔字有他这样好。我走出水电部,把介绍信看了又看:“中华人民共和国水利电力部”,上面的公章真大啊,比我们公司的公章大多了。介绍信上写着我的名字和要办的事项。我看着介绍信自言自语的说:“我看武汉锅炉厂哪个敢不给,哪个敢卡,哪个敢要好处费”。我用航空挂号信把介绍信寄回昆明供应科,准备在北京耍几天。<br> 我突然得到消息,公司要把我定在北京,我心里发慌,这是要我和部里打交到,我哪有这样的能力啊!那张介绍信不过是碰运气,如果当时他们没有打克郎球,我就没有这样的运气。我马上给公司发了一个电报:“已启程回昆明”。我取道万县看望姆妈,走的时候姆妈牵着苏宇嵬送我到杨家街口,码头在很大的一坡梯子下面,我叫姆妈不要下去。我下了几步梯子回头一看,姆妈站在秋雨中,花白的银发在秋风中飘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苏宇嵬头顶着一块四只角打了结的帕子,那时狗儿才四岁。虽然我已联系好了水电校,但还没有真正下决心。这一次回首促使我下定决心调回万县,不再有这离别之痛。<br> 我回到小龙潭写了申请,肖先启找到我说:“你不要回万县去,我把你调到机械化作业队当队长,在那里当队长工作很轻松”。肖先启看我态度很坚决就同意了我的申请。<br> 火电处供应科为我践行,唐辉处长也来了。在这个会上我说:“马科长,你叫我带办公桌,因为事情多我确实是忘了,绝不是有意不给你带。你却一直整我,这些人都怕你,你靠整人立威,你这样做科长就当不长”。唐辉说:“小鲍,不要说了”。我憋了一年的这口恶气终于出了。<br>  唐辉送我到火车站,告别了工作四年的云南省火电建设公司。<br> 2025.9.27于万州

变压器

肖工

火电

科长

顾健

他们

没有

处长

触头

断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