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赏明月》随笔

钱章喜

又到中秋赏月时。

傍晚的风，已经褪去了夏日的燥热，裹着一丝湖面上的清润，轻轻拂过衣角。我和老伴提前半小时就赶往日月湖畔。木栈道上已有零星游人，脚步都比平日里慢些，手里攥着折叠椅，或是提着装月饼的纸盒子，连说话声都放得轻柔，像是怕惊扰了即将升起的月亮。我们寻到常坐的那处临湖木条椅，椅面还留着白日太阳的余温，坐下时，看见远处湖岸与天空衔接的地方，正慢慢褪去最后一抹橘红。

圆月落湖面

因天边有层薄薄的云层，月亮何时爬上没看清。10多分钟后，天渐渐变蓝，月亮的轮廓便露了出来了，起初只是一小瓣，带着点朦胧的黄，像刚剥壳的溏心蛋，慢慢往上爬，轮廓越来越圆，颜色也渐渐清透，最后完完整整地悬在湖面上，像一面被水洗过的银镜，连边缘都没有一丝杂质。

这便是“圆月落湖面”的景致。月光洒在水面上，没有刻意铺展，却顺着水波轻轻漾开，形成一条细长的银带，从湖中心一直延伸到我们脚边。风一吹，湖面起了细碎的涟漪，那银带便跟着晃，碎成满湖的星光，亮闪闪的，伸手去碰，指尖只沾到一丝微凉的水汽。远处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映在水里，和月光掺在一起，暖的更暖，清的更清，倒像是给湖水镶了两道不同颜色的边。我掏出手机，想拍下这画面，却总“拍不出十分之一的美”，最后索性收了手机，和老伴一起坐着，就那么静静看月亮，看银波，听风拂过柳叶的沙沙声……。此时此刻，我陶醉在这湖畔的月色中。

▽组照《圆月落湖面》

桥头观明月

待月亮升高些时，我们起身往湖边的景观桥去，看一场“彩云追月”。桥不高，却正对着月亮升起的方向，站在桥上，视野刚好能把天、月、湖、岸都装进去。刚上桥时，天空还格外澄澈，月亮悬在正中，连周围的星星都显得黯淡了些。可没过多久，远处就飘来几缕薄云，不是厚重的乌云，是像轻纱一样的云絮，慢悠悠地往月亮那边挪。

起初只是轻轻擦过月亮的边缘，把银亮的月轮遮了一小角，像给月亮戴了顶细碎的云帽；接着云絮越聚越多，慢慢裹住月亮，只从云缝里漏出几缕微光，让整个天际都蒙了层朦胧的纱；再等片刻，云又慢慢散开，像是被月亮的光推开似的，一点点退去，最后只留一两缕挂在月边，成了月亮的“裙摆”。来往的游人都停下脚步，有的举着手机拍摄，有的轻声和身边人说着话，没人觉得喧闹，反倒这“追”与“散”的灵动，让中秋的夜多了几分鲜活。原来月亮也不是孤零零悬着的，有云相伴，倒添了不少意趣。偶尔云全散开的间隙，低头能看见桥下的湖水，抬头是圆圆的明月，中间是横跨湖面的桥身，三者在夜色里连成一幅立体的画卷。风从桥洞穿过，带着月光的清辉，吹得我浑身舒适。

▽组照《桥头观明月》

窗台伴月光

夜渐深，湖边的凉风侵入了我的衣裳，我们便往家走。回到家，先把窗台收拾干净，摆上一套素色的茶具，再从食盒里拿出两块月饼——一块豆沙的，一块五仁的，都是我俩爱吃的。烧一壶热水，先温了茶杯，再投进几片龙井，茶叶在水里慢慢舒展，茶汤渐渐变成温润的绿色，一股淡淡的茶香便漫了出来。

这便是窗台伴月光。没有湖边的开阔，却多了几分闲适。坐在窗台边的木椅上，捧着温热的茶杯，小口慢品，茶汤滑过喉咙，暖意从胃里漫到四肢，在湖边沾的凉意，一下子就散了。我拿起一块豆沙月饼，咬一口，甜而不腻，豆沙的绵密裹着饼皮的酥香，再抬头看窗外的明月，比在湖边时更近了些，像是就挂在窗台对面的楼顶上。

室内的灯光是暖黄的，洒在茶具和月饼上，透着烟火气；室外的月光是清冷的，落在屋顶和树梢上，带着静谧感。两种光隔着一层玻璃相望，没有冲突，反倒格外和谐——原来中秋的圆满，不只是天上的月亮，还有这一盏茶、一块饼，身边相伴的人。

茶杯空了又续，月饼吃了小半块，窗外的月亮依旧圆满，只是位置稍稍偏了些，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窗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轻轻晃着。老伴靠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却没翻开，只是望着窗外的月亮，脸带笑容。我也跟着望向月亮，忽然觉得，中秋赏月，赏的从来不止是那一轮圆月，而是一生的情感。

▽组照《窗台伴月光》

在湖边，赏的是月光与湖水交融的澄澈；在桥上，赏的是彩云与明月相伴的灵动；在窗台，赏的是茶香与月色交织的闲适。说到底，赏的是岁岁年年的圆满，是身边人的相伴，是这平凡日子里，最踏实的温暖。月光洒在身上，也洒在心上，轻轻的，暖暖的，像一句无声的祝福一一愿年年此时，月圆满，人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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