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太和镇新屋村拖边石拱渡槽建设背后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一槽横跨山丘,活水沿渠自来。</p><p class="ql-block"> 在太和镇新屋村拖边塆旁,有一座横跨山林的石拱渡槽,建造于上世纪70年代,主要用于农田水利灌溉,曾是太和公社重要的水利工程和纽带渠道。50多年来,这座石拱渡槽把马龙口水库的清流引向广袤的大地,滋润着田野庄稼。</p> <p class="ql-block"> 1972年的冬天,太和公社比往年都要热闹。寒冷的北风刮过干涸的田垄,卷起黄土,但人们的心里却揣着一团火。公社书记老江站在肖家边山的坡上,指着对面螺丝吐魇山与娱乐窝山中间那道冲,声音洪亮地对着在场的人员说:“同志们,我们要在这里,给老天爷架一座桥!一座能让马龙口、狮子口两水库水联通的桥!”</p><p class="ql-block"> 他说的桥,就是即将兴建的“拖边渡槽”。设计全长150米、宽1.8米、高8米,3个大拱、16个小拱,采用浆砌石拱构造、排架式石墩基座。看着这个不用一根钢筋、一滴水泥的庞然大物,公社副指挥长、武装部长老熊问站在身旁的吴师傅:“老吴,5个大队几万人的吃饭田,就看这道‘天河’了!你负责泥工,这担子你敢不敢挑?”</p><p class="ql-block"> 吴师傅五十来岁,手艺是祖传的,一把砌刀使得出神入化。可人送绰号“斗不拢”,有两层意思:一是说他砌的拱券,石头严丝合缝,斗榫合拢,天衣无缝;二嘛,就是他那个要命的嗜好——酒。一旦沾了酒,他那双稳如泰山的手就会微微发颤,砌出的墙,细看总能找出些许误差。</p><p class="ql-block"> 吴师傅望着对面需要跨越的鸿沟,血性一下被激了起来,可一想到酒,心里又打了鼓。他沉默半晌,猛地一跺脚:“挑!但我有个条件!”“你说!”“我老吴立下军令状!从开工起,到渡槽合拢,滴酒不沾!若是误了事,把我这‘吴’字倒过来写!”他声音洪亮,随即话锋一转,“可要是按期按质建成了,公社得奖我10斤上好的白酒!”</p><p class="ql-block"> 江书记开始一愣,随即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好!一言为定!十斤白酒,公社给你备着!”</p> <p class="ql-block"> 一声炮响,整个公社像一架精密的机器,轰然开动。“拖边渡槽”指挥部下设施工队、运输队、石匠队。抽调全公社石匠分别在邱山、陈太采石场凿采石条。叮叮当当的锤凿声,从黎明响到黄昏,回荡在山谷间。老夏是技术顾问,每天他眯着一只眼,用角尺敲打新开采的条石,那清脆的回响在他听来,就是最悦耳的音乐。“石头的脾气要摸透,”他总说,“顺了它的纹路,它才肯为你出力。”</p> <p class="ql-block"> 全公社基干民兵组成了运输队,肩负着运送条石任务。用肩膀扛,用木板车拉,喊着号子,将一块块沉重的条石从采石场运到工地。号子声、车轮声、吆喝声,交织成一曲雄浑的劳动交响乐。</p> <p class="ql-block"> 当寒冬的山风呼啸着穿过丘间谷地,十多米高的斑竹脚手架在风中轻轻摇曳,施工队员没有丝毫退缩。负责木工的陈师傅回忆修建石拱渡槽时说:“千人会战,睡工棚、啃干粮、喝山水,只为引水润田。”每天工地上红旗招展,号子震天。大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咬着牙也要把渡槽建好!</p> <p class="ql-block"> 军令状立下后,吴师傅仿佛换了个人,每天第一个到工地,最后一个离开。他那双平时不沾酒就有点微颤的手,此刻在条石上抚摸、比画、敲击时,却稳得惊人。选石、放线、砌筑,每一道工序他都精益求精。尤其是三个大拱的基石定位,他反复测量核算,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擦。最难熬的是夜晚。吴师傅回到冷清的家,几十年雷打不动的酒瘾像小虫子一样啃噬着他的神经。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就着煤油灯,一遍遍在纸上画着拱券的受力图,计算着每块条石的尺寸和角度,用这种极致的专注,对抗着生理的渴望。</p><p class="ql-block"> 9个多月的时间在汗水和煎熬中飞快流逝。渡槽一天天成型,灰色的巨龙骨架在山间伸展,气势恢宏。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总合拢日——最后一块“龙石”要嵌入主拱顶。</p><p class="ql-block"> 那天,工地上下围满了人,鸦雀无声。吴师傅深吸一口气,爬上了高高的脚手架。他仔细检查了每一处接缝,用手再次感受了石头的“脾气”。阳光照在他因长期戒酒而略显苍白但异常刚毅的脸上。</p><p class="ql-block"> “起——!”他一声令下。沉重的楔形龙石被绳索缓缓吊起,精准地移向那最后的缺口。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吴师傅屏住呼吸,亲手扶着石头,感受着它下沉时那微妙的力道。</p><p class="ql-block"> “落——!”“咔哒。”一声轻微而清脆的撞击声,如同天籁。龙石严丝合缝地嵌入,整个石拱的应力瞬间完成了完美的传递和平衡。它不再需要任何支撑,独自巍然屹立于天地之间!</p><p class="ql-block"> “成功啦——!”欢呼声如山崩海啸,瞬间爆发,震动了整个山谷。</p> <p class="ql-block"> 江书记激动地冲上前,紧紧握住吴师傅布满老茧和石粉的双手。当晚,公社的庆功宴上,那十斤用红绸系着的白酒就放在吴师傅面前。</p><p class="ql-block"> 人们起哄:“吴师傅,快开封啊!馋了9个多月了!”</p><p class="ql-block"> 吴师傅看着那10斤酒,又望了望窗外月光下如同飞虹般的渡槽影子,那里有他200多个日夜的坚守和汗水。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酒坛,却最终没有解开红绸。</p><p class="ql-block"> 他咧开嘴,笑了,笑容里是从未有过的清醒与满足:“这酒……先留着。等明年渡槽通水,浇灌的稻谷丰收了,咱们用它来庆功,那才叫真的够味!”</p><p class="ql-block"> 从此,“斗不拢”的绰号有了新的含义——他对质量的执着,与酒的纠葛,以及最终那份超越自我的坚守,都“斗”在了一起,砌成了他的人生,也砌成了那道横跨山涧、福泽后世的不朽石虹。</p> <p class="ql-block"> 50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热火朝天已归于平静,但那座石拱渡槽依旧屹立在山间,那斑驳的条石上虽然爬满了青藤,依然是一道静谧幽丽的风景;它是时代的丰碑,它是水利的非遗,它在静默地诉说着太和人民不认命、不服输、敢于战天斗地的英雄气概,它更是将“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的精神镌刻在渡槽之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