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雪竹之云鹏酒梦

清风雪竹

西江月•云鹏酒梦

词林正韵第十二部（平/仄）

文/清风雪竹（柳永体）

桂影广寒宫阙，

酒盈云梦鸿沟。

素娥携兔守清秋。

三筑霜残莲漏。

月洗一城孤梦，

云栖千里空丘。

把杯邀月写沉浮。

踏碎云鹏梦久。

这首《西江月·云鹏酒梦》以“月”与“酒”为双核意象，借广寒、素娥、云梦、鸿沟等超现实空间，写尽“孤”“空”“残”“碎”之冷寂；又通过“把杯邀月”“踏碎云鹏”等动作，把现实压抑与理想高翔的冲突推向极致。全词在柳永“婉约”躯壳里注入“秋士易感”的峻拔之气，实现了“婉而厉”“空而有骨”的个性化变奏。下面分句细读，并附整体评价。

一、逐句笺释

1. 桂影广寒宫阙

“桂影”先声夺人，把视觉冷色铺陈到天上；“广寒宫阙”四字自带高寒、帝居的双重距离感，暗示词人把自己放逐到人间之外，为全词奠定“高寒孤绝”的基调。

2. 酒盈云梦鸿沟

“云梦”本为楚地巨泽，这里被借作“云中之梦”；“鸿沟”是楚汉割界，又寓“不可逾越”之意。酒竟能“盈”满这两处宏阔而断裂的空间，写出“愁绪弥天、而阻隔难越”的悖论式张力。

3. 素娥携兔守清秋

素娥、玉兔本是月宫“常驻人口”，着一“守”字，顿化“陪伴”为“孤独坚守”，再着“清秋”之时令，把“高处不胜寒”的体温进一步降到零度以下。

4. 三筑霜残莲漏

“筑”字险僻而工。古人以铜壶滴漏计时，莲漏即浮箭之刻。霜华三度“筑”上漏壶，似雪封时间，写出“秋夜长得近乎凝固”的心理错觉；“残”字双关霜残更残，一声两叹。

5. 月洗一城孤梦

月亮像冰浪，把整座人间城池“洗”成一座空壳，只剩“孤梦”在壳里摇晃。“洗”字下得狠，有“剥夺”“消毒”之意，把城池的热闹、颜色、气味一并漂白。

6. 云栖千里空丘

“云”竟要“栖”于丘，而丘是“空”的，云本无定，却落到一片空丘，写出“天地虽大，并无寸土可安顿”的荒诞；“千里”拉空间，“空”字灭生机，加倍反衬。

7. 把杯邀月写沉浮

终于出现第一个“人”的动作：举杯邀月。看似学李白“对影成三人”，但李白是“及时行乐”，此处却是“写沉浮”——要把身世浮沉写进月光、写进酒里，带“记录”“控诉”意味，情绪由浪漫转沉痛。

8. 踏碎云鹏梦久

收句爆发出唯一的动词性强烈动作：“踏碎”。既踏“云”又踏“鹏”，一脚踩碎自己高翔远引的夙梦；“梦久”二字，把悲剧性拉长——这梦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年累月，踩碎时更带血肉撕裂感。结得峭拔，似一声裂帛，戛然而止。

二、艺术结构与审美特征

1. 空间叙事：

上片以“广寒—云梦—鸿沟—清秋—莲漏”组成“天—地—时间”三维冷色坐标；下片以“一城—千里—月—云—鹏”收回人间并冲向高空，形成“地—天”二次回旋，空间上下折冲，造成“无处不孤寒”的压迫。

2. 意象反差：

“酒”本应热、应暖，却与“广寒”“霜残”并置；“云”“鹏”本应自由，却落到“空丘”“被踏碎”的结局。热与冷、飞与坠的反差，使情绪更具撞击力。

3. 用韵与声情：

词押第十二部“平声尤韵”，韵脚“秋、漏、丘、浮、久”皆悠长开口之韵，天然带“叹息”声口；而句中多用入声字“残、月、把、踏、碎”作顿挫，形成“长叹—短咽”交替的节奏，声情与景情合一。

4. 对柳永体的改造：

柳词多写“偎红倚翠”之缠绵，此词却借其“铺叙+直抒”框架，填入“士不遇”的峻拔之悲；以“婉”行“厉”，以“空”见“骨”，可谓“旧瓶装新烧酒”，醉后更冷。

三、主题指向

通篇写“梦”——

先是“云梦”之地理梦，再到“孤梦”之人生梦，终到“云鹏”之理想梦；三层梦境一层冷似一层，最后被“踏碎”，暗示词人认清“高寒理想”与“空阔现实”之间无法弥合的断裂。

“酒”则是梦的催化剂，也是御寒的工具，然而“酒愈热、天愈冷”，愈显徒劳。

四、总评

《西江月·云鹏酒梦》以冷月、寒霜、空丘、残漏为幕，以热酒、高梦、鹏翼为炬，演了一出“举杯取暖，终至冰炭俱碎”的孤绝剧。它把柳词原有的“婉”磨成一把“冷刀”，刀口向内，先自剖，再指月；既写“士人失路”之共感，又呈“自我解构”之现代性。全词无一句黏滞于情爱，却通首弥漫着“被爱、被世、被时空一并放逐”的刻骨清冷。读罢唯觉月色满地，酒气成霜，而那一声“踏碎”，仍在云端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