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杂谭

稽山红叶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月到中秋分外明,这句老话年年被人提起,仿佛不这么说便辜负了圆月。可如今城市楼隙间漏下的月光,总显得局促。古人观天象制历法,将八月十五定为团圆节,背后藏着农耕文明对自然律动的敬畏——秋收冬藏,圆满之后便是分离。而今人过中秋,多的是程式化的热闹:月饼成了礼品经济的筹码,团圆沦为朋友圈的九宫格。那轮明月从祭拜对象变成手机取景框里的背景,其中得失,颇值得玩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古人过中秋总带着庄严的仪式感。《东京梦华录》记载宋代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连贫苦人家也要“解衣市酒,勉强迎欢”。这种全民性的狂欢,实则是对时间秩序的集体确认。月亮的圆缺本是自然现象,却被赋予伦理意义——它要求漂泊的游子还家,催促疏离的亲人相聚。这种将天文现象人文化的智慧,让冰冷的时间流转有了温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记得幼时在老家过中秋,母亲必在窗台设香案,供上一个大月饼(亦或几个小的苏式月饼)、一碗清水、一柱香(有几年还摆上老南瓜或石榴等贡品)。然后对着月亮拜上几拜,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一些祈求月亮婆婆保佑全家平安之类的话,颇有点仪式感。而我惦记的则是什么时候能开吃月饼。如今方知,那些看似迂腐的规矩,实则是为平凡生活镀上神圣光晕。当现代人用“月饼节”简化一切仪式,我们获得的或许是轻松,失去的却是让平凡日子发光的魔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前的月光慢得从容。而现在,当你在繁华的都市里看到被高楼切割的月光,当北斗导航取代了“月出于东山之上”的方位感知,当空调恒温消解了“夜凉如水”的体感,我们与月亮的联系,便只剩下日历上那个红色数字了。月饼礼盒越来越精致,但那份期待灶间母亲亲手调馅的心情,却再也找不回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所以,我常觉得中秋是中国人最矛盾的一个节日——我们以最圆的月亮提醒自己残缺的常态。苏轼那句“人有悲欢离合”被传唱千年,恰是因为它道破了这个节日的本质:在永恒的圆满与短暂的相聚之间,寻找生命的平衡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或许,我们守护中秋,不是在守护某个特定的形式,而是在守护一种感受时间的能力。就像月亮本身从不发光,它只是反射太阳的光芒;中秋的意义也不在节日本身,而在于它让我们在庸常生活里,突然驻足回望——回望来路是否偏离初心,回望情感是否安然无恙。</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七律·中秋夜吟</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玉镜高悬照古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清辉漫洒夜沉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桂香暗度千家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蛩语轻穿万叶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圆缺本是天常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聚散岂由人力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且尽樽前今夜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阴晴明日不须寻。</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