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个中秋，我们几个花甲之年的兄妹，终于把快九十岁的老父亲从达州万源花楼乡下接到了成都市里。他一生勤俭，很少出门，这次我们特意选在国庆与中秋重逢的日子，想让他看看城市的模样，也让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p> <p class="ql-block">厨房里饭菜飘香，六张笑脸围坐在餐桌旁，酒杯轻轻一碰，笑声便溢满了整个屋子。父亲眯着眼笑，嘴里不停说：“好，好，都好。”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奔波都值了。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菜——红烧肉油亮诱人，妹妹包的鲜虾饺子晶莹剔透，还有一盘金黄的桂花糯米藕，甜香扑鼻，应着中秋的景。父亲颤巍巍端起果汁，笑着说：“难得团圆，我这心里啊，比蜜还甜。”窗外高楼灯火如星，屋内暖光轻洒，我们说着小时候爬树偷枣、中秋夜蹲灶台偷吃月饼的旧事，父亲偶尔插一句，逗得大家前仰后合。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没人急着散，仿佛时间也懂得珍惜这样的夜晚。</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早，我们带父亲去了城郊的花田。百日菊开得正盛，红得像燃烧的晚霞，黄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微风拂过，花浪起伏，父亲站在田埂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颜色，真精神！”我们陪他慢慢穿行在花海间，他不时指着一朵花说“像你妈年轻时戴的花”，眼里闪着温柔的光。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他看的不只是花，是那些被岁月掩埋的青春与回忆。花田尽头，一座现代城市在远处静静矗立。父亲望着高楼，轻声说：“我这一辈子，从没想过能看见这么多高楼。”我们几个兄妹站在他身后，谁也没说话。阳光洒在花海上，也洒在我们身上，暖得让人想哭。妹妹悄悄拍了张照，父亲站在花海中央，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背虽弯了，却挺得笔直。那身影，像极了一面不倒的旗。</p> <p class="ql-block">下午，我们来到城市广场。一面巨大的国旗在风中飘扬，五颗金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父亲远远看见，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整了整衣领，慢慢走了过去。我们跟在后面，谁也没拦他。他站在国旗下，仰头看了许久，然后轻轻说：“我入党那年，国旗才刚升起。”那一刻，我看见他眼角有光闪动。我们一家人站在他身后，像一棵树的枝干，紧紧依偎着那根苍老却坚韧的主干。</p> <p class="ql-block">广场边有个红色心形气球，上面写着“I love China”。小孙子蹦蹦跳跳地指着问：“太爷爷，这是什么？”父亲笑了，摸着孩子的头说：“这是咱们的心。”我们站在背景板前合影，父亲坐在正中，笑容灿烂。他不再是我们记忆中那个沉默劳作的农民，而是一个被时代拥抱、被儿女环绕的幸福老人。</p> <p class="ql-block">回到城里，夜已深了。我们围坐在客厅，桌上还留着几块月饼。父亲说：“今年这个节，我记一辈子。”我们相视而笑，谁都没提明天就要各自回家。可我们知道，只要父亲还在，这样的团圆，就一定还会再来。</p>
<p class="ql-block">这个国庆中秋，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花海里的笑声、餐桌旁的絮语、国旗下的凝望。九十岁的父亲，花甲年的儿女，我们在时光的两端牵手，走过一段最平凡也最珍贵的路。幸福，原来就是让老人看见花开，听见笑声，感受到爱，稳稳地站在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