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中秋.邂逅故乡的那片云

阿生

　　中秋，我回到了故乡的小山村。天边的太阳正缓缓沉入远山，像一枚熟透的柿子，把最后的光洒在树梢上。林间小路被镀上一层金，树叶的影子斑驳地铺在地上，仿佛时间也慢了下来。我站在老屋前的土坡上，忽然觉得，这光、这风、这树影，都像是童年中秋的回声。这时月亮还没升起来，可天空已经温柔得让人心颤。

　　傍晚的风从山那边吹来，草尖轻轻晃动，电线在空中划出几道细线，连着远处起伏的山影。云层很厚，却透出光来，像是被谁从背后点亮了。我记得小时候，奶奶总说：“云开一线，就有好事要来。”那会儿我不懂，只觉得云像棉花糖，能吃就好了。如今再看，才明白她是在等月亮出来，等中秋的光把云照透。那一刻，云不再是云，是记忆的帘子，轻轻一掀，就看见了从前。

　　我沿着田埂往坡上走，天空正被夕阳染成一片金白。云朵层层叠叠，有的蓬松如絮，有的拉成细丝，像谁不经意间挥了一笔水墨。最右边那片云，边缘泛着金，中间却留着一抹白，像极了小时候母亲蒸的那笼桂花糕——外头焦黄，里头还软着。我驻足看了许久，忽然想，这云是不是也飘过了千山万水，才落进我今夜的眼里？它会不会也记得，十五的月亮一出来，整个村子都亮了。

　　风掠过廊桥，旧木与老瓦浸着桂香。云絮被风揉成软糖，悠悠搁在蓝丝绒天幕上，又把影子碎在桥下水里。流水抱着云的倒影晃啊晃，廊桥的木棱也把光影裁成斑驳的诗行。此刻风里携着秋菊花香，老桥像位沉默的故人，陪云、陪水、也陪我，把岁岁中秋的念想，都浸进这一湾清浅里。

　　天色渐暗，蓝与金在天际交缠，云层像被火燎过，边缘还闪着光。我坐在老屋的门槛上，看那几棵树的剪影一点点沉进暮色里。风里有稻谷的香，还有谁家在蒸糯米的味道。这样的黄昏，总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可我知道，这不是梦——因为只有真实的夜晚，才会让人心底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安稳。就像中秋的月亮，年年都来，从不迟到。

　　月亮还没升起来，可云已经变了颜色。厚重的云团被余晖染成金黄与橙红，像烧了一半的信纸，写满了没说出口的话。我抬头望着，忽然觉得，哪一朵才是“故乡的那朵云”？是童年踮脚看的那片？是离乡时回望的那一缕？还是此刻，正被月光悄悄照亮的这一团？或许，它从来不是某一朵某一片，而是每当我想起中秋，心头便浮起的那片片乡思。

　　中秋的风掠过山脊时，那些被云絮吻过的光影，正沿着记忆的纹路往心底钻。原来走得再远，异乡的霓虹也亮不过家乡云缝里漏下的光。此刻山风替我把思念寄回，而那朵像极了童年纸鸢的云，该是阿婆晒在檐角的棉絮，被晚风托着，要把异乡的我裹进旧时的暖里。往后每回抬头望云，这帧画面都会从时光里浮上来——原来有些风景，看一眼，就把余生的乡愁都种好了。

以上照片本人于2025年中秋手机随拍于家乡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