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中秋看不到月亮

笃虎长啸

这个中秋，汉中天汉大地的夜空被连绵的雨幕笼罩，少了那轮熟悉的皓月。

一

窗外，雨声未歇。

这是我来到这座被称为“天汉”的城市——汉中的第5个年头，却也是第一个看不见中秋月的夜晚。手机里，省气象台的暴雨黄色预警依旧醒目：汉中大部有暴雨，局地有大暴雨。预报中的“短时强降水”，此刻正化为窗外无尽的淅沥，将天地间涂抹成一片湿漉漉的灰蒙。

二

“语曰‘天汉’，其称甚美。” 想起初读这段掌故时的欣然。汉中与银河的古老关联，让“天汉”二字总带着星月皎洁的想象。古人认为，地上的汉水仿效着天上的银河而存在，也像银河一样有其光辉。然而此刻，大巴山区的雨，带着一定程度的“对流性”，将这一切古典的浪漫都封锁在厚厚的云层之后。那本应流淌着皎洁银光的“天汉”，今夜，只剩下雨水敲打万物的声响。

三

“三百年来庾楼上，曾经多少望乡人。”

在这无月的中秋，白居易的诗句悄然浮上心头。今夜，我们这些望乡人，连可凭栏眺望的楼头月色也无从得见。雨幕隔绝了视线，也仿佛拉长了空间的距离。家，在更远的、同样被这片雨带笼罩的某处，变得愈发模糊。

记忆中无数个中秋，是在小院中上摆开小桌，奶奶亲手做的月饼，与天上那轮圆满相互映照。月光如水银泻地，孩童们在清辉中追逐嬉戏，那月光里，有瓜果的香甜，有家人团聚的温馨，更有一种名为“故乡”的、坚实可依的温度。而此刻，汉中的雨夜，只有沁入骨子的凉意，与这座城市因持续降雨而显著升高的山洪、积涝风险警示相伴。

四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中唐诗人李益写下这诗句时，想必也是在这样一个无月之夜。声音，此刻替代了月光，成为乡愁的载体。我侧耳倾听，没有幽怨的芦管，唯有雨声——这最单调也最包容的声响，它落在汉江水面，落在天汉大道的梧桐叶上，也落在异乡人空旷的心底。

这雨，不仅淋湿了中秋，也阻碍着“关中南部和陕南地区”的秋收。农人忧虑田间的作物，而我，一个被困在雨中的异客，则思念着那一份象征团圆的圆满。

五

这个中秋，终究是看不到月亮了。

但我知道，月亮一直都在，就在那厚重的、正在降下暴雨的云层之上。如同故乡，它从未消失，它在我携带的口音里，在记忆的味蕾上，在每一次望向南方时的怔忡间。

“天涯共此时”的安慰，在今夜或许更具深意——即便我们看不见同一轮月，却可能正听着同一场雨的韵律。这场从国庆中秋假期伊始便笼罩陕西的“持续性降水”，以一种强硬的方式，让所有被困于其下的人，共享了这份潮湿的寂寥。

我关上窗，将风雨隔绝在外。案头一盏孤灯，照亮方寸之地。

那么，便在这无月之夜，让月亮升起在心间吧。让那圆满的光辉，照亮通往记忆深处的路，也照亮泥泞中前行的、每一个思乡人的归途。

这个中秋，虽然看不到天上的月亮，但心中的那轮明月，或许会因为思念而变得更加清晰和珍贵。